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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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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罐饼干带给项聿一整天的好心情。里面有整整二十七块饼干。二十七块。项聿拿出一块橙子饼干，盯着看了好久，那块饼干在阳光底下多了一层蛋黄色。等阳光漫到他手边，他庄重地吃下去。
很酥脆，橙子的味道一丝一丝盈满舌尖。他还有二十六块饼干，都是乐希夷给的。乐希夷给他的。只给过他一个人。一个人。
项聿被巨大的幸福冲昏头脑，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晚上他们要在章阿姨那里吃饭。项聿开车载上阮蓝。阮蓝眼尖，问:“今天这么高兴?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项聿嘴抿成一条线，“没什么。”
“你倒是高兴了，我可一点都不高兴。又要去吃章阿姨的红烧肉了，上次吃了她做的肘子我拉了三天三夜。”阮蓝像蔫黄的菜叶。
“你觉不觉得章阿姨最近有点奇怪，有的时候我们想回去看她她说她有事不让，之前也没那么喜欢做饭啊，现在怎么开始研究起食谱了?”
项聿一想，确实是这样。“她可能一个人待着无聊，想找点事做。挺好的。”
“她是挺好的，遭殃的是我俩的肚子啊。”
项聿转弯开进巷子，“这次该你准备腹泻药了，准备了吗?”
“完蛋!”阮蓝一拍大腿:“忘了带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项聿打开前面的手套箱，里面全是绿色盒子。
阮蓝看了，给他竖了个拇指哥。
他们进门时，章阿姨正在厨房切葱。她盘着头发，看到他俩，招了招手:“小项，小阮，你们来啦!”
“章阿姨，今天又做的什么好吃的啊？”阮蓝进厨房来，章阿姨取下围裙:“都搞得差不多了，你看，今晚有红烧肉，冬瓜汤，还有小炒虾。”
阮蓝听得眼冒金星:“哈哈，那我又有口福咯。”
他把两盘菜端出去，章阿姨看到沙发有个袋子，打开看，里面是条拼布围裙。“这谁买的呀？真好看。”
项聿指了指阮蓝:“他买的。”阮蓝愣了下，和项聿暗语几句，很快说:“对，我买的，上次看你那件围裙破了个洞，想着买条新的，这条好看吧?”
章阿姨笑着嗯了一声，把它挂到墙面的挂钩上。
饭吃到一半，窗边响起闷声，项聿往外望了一眼，雨啪嗒啪嗒落下，只过了几分钟就越下越大，发出如同放鞭炮一样的闷响。
一块冬瓜被戳出藕片的洞，项聿心不在焉夹起那片破洞冬瓜吃。
乐希夷会不会又没带伞。想到这，项聿又望了一眼窗外的雨。万一他淋湿了怎么办。万一感冒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项聿看到那条消息，彻底坐不住。他撂下筷子:“你们先吃，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说完就冲进雨里，章阿姨在他身后叫道:“小项，外面雨特别大，你带把伞啊…”
章阿姨没叫住他，“怎么走这么急。”她摇头，给阮蓝夹了菜:“小阮，那个围裙应该是项聿买的吧？”
阮蓝两手一摊:“章阿姨，被你看破了，哈哈，那小子不想承认。是他买的，他选了好几天呢，还问了我哪个样式好看。”
之前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项聿十三分钟就到达了。他拨通电话:“喂，小盈，帮我做一件事。”
乐希夷就在他车前的咖啡店旁。
他今天又没带伞，只好先在咖啡店屋檐下躲雨。项聿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他，没过多久小盈就来了，她给乐希夷递了把伞，乐希夷稀里糊涂拿着那把雨伞，对她招了招手。
他撑开伞，经过项聿的车前，项聿目光一直追随，直到看不见了，他拿上卡槽的那把黑伞，开门下车。
外面到处是花花绿绿的伞，像雨里舒展的一个又一个的蘑菇。项聿紧紧跟着乐希夷，踩着他走过的地方。雨这个时候小了不少，但有些冷。积水不小心被行人踩到，瞬间溅落到裤脚。
乐希夷走一步，项聿也跟着走一步，乐希夷转着伞柄，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停下，往后看了一眼。
项聿早躲到一根路灯柱子后。等乐希夷继续往前走，他也跟了上去。
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拉了妈妈:“妈妈你看，那有个奇怪的人，一直跟着前面的小哥哥。”
她妈妈让她在外面等会儿，去药店买个药。小女孩跑过去抱住项聿的大腿，项聿低头看。小女孩说:“你不要再跟着那个小哥哥了。”
“我…”项聿顿了下:“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小女孩手里的棒棒糖不见了，她以为是项聿拿走的，一下子哭出来:“你还我棒棒糖…”
四周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对着项聿指指点点。项聿眼看着乐希夷走远，快要追不上，他叹了口气。
小女孩妈妈从药店出来后，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她的小孩正坐在堆积如山的零食袋子中间，左手棒棒糖，右手烤鸡腿，嘴里还塞了薯片，见到她，努力仰起头:“Miami…”
…
这么一耽误，项聿已看不到乐希夷的身影，他穿过那群来来往往的行人，找寻着乐希夷。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那把黄色的伞，和伞檐下踢踏着水花的人。
项聿慢慢靠近，十米，九米，八米…他的心脏开始擂动，到最后，他和乐希夷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站在乐希夷身后，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忽然，乐希夷抓住他的手臂，项聿心跳都恍了一拍。
乐希夷逆着人流，歪过头，他的目光漫上项聿的脸，竟是有温度的。
项聿听到他说:“抓到你了，项聿。”
他和乐希夷对视了五秒。那五秒钟足够让项聿大脑空白，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都消失了，街上本来还嘈杂的音乐也停滞了，只有小彩灯还闪烁不停，像是在跳一曲激热的舞。那几秒里，项聿只能看到，感受到一个人。
视线里，乐希夷的手向他伸过来，一切好像开始恢复正常，汽车鸣笛声四起，音乐正唱到高潮，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雨滴拍打在每一个人的伞上面，啪嗒，啪嗒，啪嗒，噼噼啪啪。
乐希夷伸手捻起他肩膀上的半片落叶，他眉眼一弯:“你还带了一片叶子来。”
那片叶子一摇一晃，掉到项聿脚边的水洼里，飘摇。
乐希夷说:“你是不是又跟踪我啊。”
“没有。”项聿否认，“我只是刚好路过。”
“真的吗？”乐希夷眨了下眼睛，像侦探一样审视他，项聿脸很热，但幸好乐希夷没有再追究下去，他的伞柄旋了一下，“好吧，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他和乐希夷走着，他的伞太大，总是撞到乐希夷的伞。乐希夷走路左边一下，右边一下，项聿也跟着他歪歪扭扭走，伞面时不时碰到他的伞，像一个又一个短暂相拥的吻。
“项聿，你看我的伞好不好看。”乐希夷旋转着伞，向他炫耀起来。
项聿点了点头。“好看。”
“嘿嘿，”乐希夷说，“我跟你说，我今天可幸运了。我本来没带伞，但是有一个小姐姐从天而降，给了我一把伞，她人真好。我就问她，我后面怎么把伞还给你啊。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你不用还给我了，这把伞也是一个陌生人送给我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啊。”
“嗯，”项聿应答，“很幸运。”
他们俩的伞打了一路的架。项聿也挣扎了一路，快到小区，他终于说:“要不你和我打一个伞吧。我的伞很大，够两个人用。”
乐希夷说:“没关系，快到小区了。”
项聿忽然有些沮丧。他们很快到达小区。离他们住的那栋楼只有几步路。项聿身前忽然一阵风和温热，乐希夷拥到他的伞下，正在收伞，他仰起头，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借你的伞走几步哦。”
项聿盯着他凑近的脸，喉结一滚，声音有点哑:“嗯。”
他把伞倾向乐希夷，乐希夷却捏着他的伞柄，把伞回正。他们走到屋檐下面。屋檐有雨滴砸下来，那颗雨珠竟让项聿差点抓不稳伞了。
项聿胡乱绑手里的伞。外面的湿雨和冷气拥进电梯，他和乐希夷坐电梯上三楼，四四方方的镜子照出他们两个人，乐希夷离他更近一些，项聿手一抖，伞尖的雨珠也往地上簌簌掉。
到了三楼，他和乐希夷分别。乐希夷已经开门进去，他以为项聿应该也进门了，但其实他没有。他还站在那，地面都起了一个水洼。
等他们都回到家，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电闪雷鸣。
已经一点，项聿没有睡意，脑子一遍又一遍播放刚刚和乐希夷的场景。
就像错觉一般，他好像听到乐希夷在叫他，项聿很快察觉到那不是错觉，声音的来源是他客厅外面的门。项聿猛的从床上翻身下去，三步两下去到玄关，打开门。
乐希夷清晰又真实地出现在门前。他穿着睡衣，衣服的衣摆一角不知怎的掐进短裤里，露出一截腰。项聿能看到腰间晃动的痣，红色的，痣，腰…
他耳根火辣辣地红。乐希夷仰起头，手里的枕头摇了几下:“项聿，外面雷特别大，吵得我睡不着，我可以在你这儿待一会儿吗？”
等到乐希夷又问:“就待一会儿，可以吗？”项聿这才回过神来，很快说，“好，你，你进来吧。”
他问:“你那边很吵吗？”
乐希夷点点头:“很吵，雨也特别吵那个雷就像炸弹一样，蹦蹦蹦的。”乐希夷手像贝壳似的一张一合。
项聿很想说，要不你就在我这里睡吧。我的窗户是双层中空玻璃，隔音效果要好很多。他看着乐希夷的侧脸，把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咽回去。
乐希夷笑着说:“你这边隔音效果好多了。”看向项聿:“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项聿抽回目光:“在处理一些文件，处理完我就睡了。”
乐~希夷打了个哈欠。他靠着沙发背，“那你快处理文件吧，我就在这儿待会儿，保证不影响你工作。”
项聿看到他闭上眼睛。他盯着乐希夷的脸看了好久，乐希夷忽然睁开眼，项聿心砰砰直跳，他错开目光，站起身去到卧室。他又透过卧室的光看着乐希夷，乐希夷已经倒到沙发上了。
项聿怕他感冒，从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才洗过晒过太阳的薄毯，他把乐希夷皱进去的衣摆轻轻扯出来，给他盖上毛毯。本来背对着他的乐希夷这时候翻了个身，乐希夷的手忽然攀上他的手臂，他抱着项聿的手臂，头过来蹭了蹭，项聿整只手都毛茸茸的发痒，他听到乐希夷说:“项聿，借我一只手好不好，就一会儿，我保证。”说完，捏了捏他的手心。
项聿完全没有一个拒绝的理由，他喉结动了动，脱口而出:“好…”
项聿就这么蹲在那，灯被他灭掉。外面是冷雨冷风和惊雷。屋内却很暖和。没一会儿项聿的手就麻了，不仅手麻，腿也发麻。他保持手的姿势不动，稍微挪了下双腿。他挪的那一下膝盖撞到沙发脚，疼得他咬紧牙关，这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抱着他手臂的人倒是依旧睡得很安详，呼吸均匀，正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