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真心为引身做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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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向宁笑了，笑容里却带着苦涩，“可我以前…一直欺负你啊…抢你的小狗，撕你的画，弄坏你喜欢的簪子…”
“我想通了。”
“意思是你…原谅姐姐了？”向宁的表情难以置信，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向廷的头发。
“嗯。”向廷点点头，“姐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那样打压我，是为了让我变得更‘像男孩子’，更顺从母亲的心意，不轻易触怒她，对不对？比起母亲真正的怒火，姐姐那点看似过分的‘责罚’，算得了什么呢？”
向宁的笑容多了些释然，似乎多年的心结终于被解开。我在一旁听着，也大致明白了。原来，比起让皇后薛任亲自出手“矫正”向廷的女性化倾向，向宁宁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至少她下手有分寸。
“那我抢你东西，你也不怪我啦？”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爽的啦，哈哈…”随即眼神温柔地看向我，“不过现在我不在乎了。不然…我也无法遇见小野，这也算…姐姐的‘功劳’啊。”
“我？”我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听得云里雾里，“抢东西…和遇见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同时看向我，眼神里竟然默契的，带着玩味。
向宁开始解释：“我家向廷呢，小时候还是个小公主的时候，跟其他小姑娘一样，都喜欢些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漂亮的裙子和胭脂水粉…”
“但是呢，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长大后，大多都要为了利益与皇亲国戚联姻。大哥早早就进军锻炼，是继承大统的人选；我是母亲的心头肉，自然不愿外嫁；三哥有统兵之才，被委以禁军重任；四哥…哼，他用放纵酒色来逃避。最后，这‘联姻’的重担，就落在了我们最小的五妹身上。”
“但这跟姐姐抢向廷东西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向宁用绢袖轻轻挡了下唇，“虽然我家向廷板起脸来装冷酷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小王子的模样。但她一旦穿上漂亮的裙子，或者开心地逗弄小猫小狗，又或者对镜梳妆时…那眉眼间的神态，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公主哦~”她的语气骄傲，仿佛在炫耀妹妹曾经的模样。
“姐姐…”向廷的脸微微泛红。
“哦~~我懂了！所以姐姐才要抢走向廷身为女孩子喜欢的所有东西，逼着她去玩男孩子的东西，让她从外表到爱好都更像一个‘皇子’，这样才能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对吧？”
“答对了！”向宁冲我眨眨眼，“只不过…当时用的方式对年纪还小的向廷来说，可能太过‘恶毒’了。害得她跑去苦练弓箭，我当时还想着，她是不是练好了技术，第一个就想射死我这个坏姐姐呢！”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讪笑起来。
“姐姐！我哪有那么坏啊…”
“唔~姐姐开玩笑的啦，”向宁笑容柔软，“我家小向廷，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弯下腰，双手轻轻托起向廷的脸颊，用自己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向廷的脸。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竟然莫名地泛起一丝醋意。虽然理智上很清楚向廷是女子，但潜意识里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调整过来，看见她和另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这般亲密贴贴，心里难免有点小小的抵触。
“痛…”
“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向宁赶紧放开她，有点得意忘形了，“哎~”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顺气，“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真是痛快了许多！”此刻的向宁，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精气神看起来比刚进来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感谢姐姐…一直以来的照顾。”向廷看着她，郑重地说道。这算是正式的原谅与和解。
“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再也见不到一样…”
看着她们姐妹冰释前嫌，我的心也充满了欣慰。这样真好，向廷在这皇城里，除了我，终于又多了一个可以真正依靠、理解她的至亲之人。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就像二哥第一时间想着救我，就像向廷舍命救我，我没有丢下她一样，向宁姐姐也终于在离别前，藏不住她那柔软的真心了。
向宁最后俯下身，在向廷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充满祝福的亲吻，准备道别。
“姐姐走了。”她站起身，“小野，你出来一下。”
向宁把我叫到殿外。我回头看了一眼向廷，她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我便跟着向宁走出了寝殿。
来到殿外廊下，向宁直接开门见山，双手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神色严肃。
“小野，你听好。向廷这孩子，从小就能忍，能扛。刚才在屋里看似云淡风轻，跟你我说笑…但她其实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她只是在硬撑，不想让我们担心！”
她抛出了这个爆炸性的事实。
怪不得向廷示意我跟出来…难道说…
“我…大概也能猜到。”我努力保持镇定。不仅是从刚才的对话里，更是从一直以来和向廷相处的点滴中，我知道她有多么习惯于隐藏自己的痛苦和脆弱。
“我问过太医了，”向宁压低声音，“肺部贯穿伤，最凶险的就是这头七天！只要这七天里没有出现气胸、高烧感染这些要命的问题，之后的存活率就会大大增加！这七天，是关键中的关键！”
“我记住了。”
“所以！”向宁的语气更加严厉，“千万！千万不能再给她用曼陀罗花奶止痛！哪怕再疼再痒，也得让她保持清醒，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万一哪里不对劲，必须立刻察觉！否则，真出了事就晚了！听见没有？！”
“谨遵姐姐教诲！我一定看住她，不用麻药！”
“还有…”向宁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当向廷真的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你…你就不要再顾虑什么男女之防、女儿清白了！该给她看就看，该帮她揉就帮她揉，用尽一切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一个人硬扛着剧烈的痛苦…那样会耗干她的心力！…也能…帮她更好地挺过去…”
“这…这样真的有用吗？”我下意识地问，并非因为害羞，而是纯粹想知道这是否是有效的医理。
“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妹妹愿以身为‘药’，寸步不离，护她周全！”
“好妹妹！”向宁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姐姐保重…”我的声音闷在她的衣襟里。
几秒钟后，向宁松开了我，双手依旧搭在我的肩上：“小野…天下要大乱了，真正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些人…早已身不由己，自身难保。到时候…请一定用你的聪慧和勇气，带领向廷…杀出一条生路吧。”
这话…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对了，当初父亲送我离开北境时，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将沉重的期望寄托在我身上。
“妹妹势微力弱…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向宁望向宫墙的天空：“哎……别想那么多了。记住，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行了…无论如何，不要辜负那个…对你全心全意、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就行了……”
“愿姐姐一切安好。”我对她充满了敬意。向宁姐姐，绝对是一位真正的巾帼英雄。她默默保护妹妹，即使承担恶名；她努力做好女儿，完成皇后的嘱托；她还要为家国奉献，操心战事…她承受的实在太多了。这让我想起了在北境默默治理内政的谢清姐姐…我真希望，这天下能早日太平。
“不说了，”向宁振作精神，“我能抽身来看望你们，已经是母亲最大的通融了。”她迅速擦去眼角再次泛起的湿润，“保重。别送。”说完，她毅然转身，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发梢轻轻掠过我的鼻尖。
“姐姐！”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我四月十六就及笄成年了！我和向廷成亲那天，你一定要来啊！”我的鼻子酸得厉害，朝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用力挥手。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极其细微的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猜，她是怕一回头，看见天真烂漫、对未来怀着期盼的我，会忍不住哭出来，会动摇她的决心吧。现在的她，不能被儿女情长左右。我明白的。
我站在空荡荡的廊下，心里一片纷乱。我送给父亲的那封信，真的是正确的吗？西戎与皇都的开战，已经让姜衡、向宁这样的好人陷入鏖战。如果父亲真的采纳了我的建议，全力攻打皇都…那又会有多少人家会像我们一样，经历生离死别？会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幸运”，能一次次从死神手里逃脱？又能有多少人，最终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姐姐谢清，哥哥谢义、谢信，母亲石玉…她们在北境，可都安好？或许…北境少了我一个，变化也并不大吧？也许…我老实留在这里，与向廷完成这场荒诞的婚姻，安安分分地做一个皇都的“人质”，才是真正能避免更大战乱、最“正确”的选择？
父亲…小女儿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