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顶流和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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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苏棠倏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颤抖，里面夹杂着紧张不安，甚至是忌惮。
那个眼神不是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在审视一个会带来麻烦的病人，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
陶苏的心口像是被冻伤了一样，又凉又痛。
而那个男人，陶苏的哥哥，陶荣，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苏棠手里的巧克力，嘴角扯了扯：“您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我不吃这种甜腻的东西。”
说完便兴致缺缺地转身走人。
陶苏警惕地盯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离开视野，绷紧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苏棠也卸下重担，缓缓转过身，将陶苏精挑细选的巧克力礼盒随手搁置在玄关的鞋柜上。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嗓音疲惫又无可奈何：“小酥啊……”
“你的心意妈妈都知道，妈妈也很爱你。”
陶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只能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来遮掩。
“但妈妈更想看你们兄弟俩开开心心的，和和气气的。”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话语像是规劝，语气却不容置疑，“下次记得给哥哥也带一份礼物，知道吗？哪怕是一样的也好。”
不知道，陶苏心想。
他不想给那个人带任何东西。
但他不想再看到苏棠眼中的恐惧，所以他不能说，也不能开口。
在苏棠饱含爱意的注视下，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然后深深地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双不合时宜的一次性拖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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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宽敞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悬挂在纯白的欧式房顶上。
陶苏的父亲陶焦正端坐在金边布艺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
陶苏小心翼翼走进去，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父亲。”
陶焦从报纸上抬眼，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当他的视线扫过陶苏身上的裙子时，眉头立刻皱起，发出一声嫌恶的冷哼，随即收回目光，多看一眼都嫌脏，也不屑于与陶苏说话。
陶苏已经习惯了。他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裙角，想把它拉得更正常一些，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好悄无声息地飘到角落的单人沙发上，端正地坐下。
他明明知道回来会面对这一切，可他还是来了。
哪怕这个别墅里没有他的位置，也不是他的家。
没一会儿就开饭了。
方形的实木餐桌上，摆放着清一色的圆形白瓷餐具，看着讲究极了。
但因为临时多出一副餐具，摆在陶苏面前的，是一套崭新的黑瓷餐具。
一眼望过去，像害群之马，不伦不类。
桌上菜肴很丰盛，都是昂贵的海鲜和肉类。
陶苏只需要轻轻嗅一下就能辨认出来，这满桌的菜肴都是苏棠亲手做的，味道和他回忆里母亲的手艺一模一样。
只是食材全都变得奢侈起来，尽是他们过去吃不起的东西。
“开饭了，都来吃饭。”苏棠招呼着，夹了一大块东星斑，分别放到了陶苏和陶荣的碗里，语气温柔，“来，你们多吃点，今天的鱼都是一大早我去买的，可新鲜了。”
陶焦在主位上落座，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便蹙起眉头放下筷子，语气冰冷。
“下次别去了。”
苏棠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鱼吗？那我下次不做这个了。”
陶焦不耐烦地说：“之前不是让你去找保姆了吗，每天都吃一个味道，不腻吗？”
苏棠却像是选择性地过滤了后半句，只听到了第一句，语气里竟有些感动：“我这不是想着小酥要回来，就想自己做点好嘛！保姆做的哪有自己家人做的用心啊。你要是不喜欢我自己来，我明天就去联系保姆。”
陶苏始终低着头，默默地，小口小口地嚼着碗里母亲夹给他的饭菜。
味道依然是他记忆中的美味。
他心知肚明，陶焦只是觉得苏棠去菜市场买菜，丢人罢了。
陶焦和陶荣开始高谈阔论公司的业务，像每一个肤浅的中年男人一样畅想未来，说得有来有回，滔滔不绝。
苏棠时不时轻声附和一句，声音轻飘飘的。
陶苏全程埋头吃饭，吃饱了就数着碗里剩下的米粒，仿佛他并不在这个餐桌上。
陶焦放下汤匙，看向长子：“公司最近新产品线进展如何？我听说你最近笼络了不少人脉。”
陶荣从容地用餐巾纸擦擦嘴角：“之前出席了几场洽谈，送了不少礼，有几个集团的董事都明确表示会支持我们……”
苏棠殷切地关心着：“小荣出席那么多活动，怎么还没听你和哪家的姑娘有来往呀？你也差不多到年纪了。”
陶荣敷衍地撇嘴：“嗯，这不是忙吗？还是先把新产品做起来比较重要。”
他心里完全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女人头脑简单帮不上一点忙。
陶焦得意哼笑一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哼，我儿子长这么帅，就该多出去玩玩。你是男生，又不吃亏……”
这压抑的男性氛围让陶苏食不知味，胃里甚至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食物像是堵在了胸口。
他忽然想起了莫琪她们。
想起了《夏日漫游》里每一个热心照顾他、投喂他的女嘉宾们。
他不明白陶家父子的那些恶意打哪来的，也不明白苏棠为什么就这么听着。
或许是从夏游的大家那里收到的善意在他心里转化成了力量，他心里一股热血上涌，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冲动。
“啪！”
陶苏骤然站起身，筷子种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桌上的残羹剩饭跟着晃了晃。
他脸色苍白，声音却冷得发寒。
“……于是你就要你这个儿子，去让别人家无辜的女孩吃亏吗？”
陶焦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陶苏居然还会顶嘴。
他额角青筋直跳，恼羞成怒：“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小酥你……”苏棠惊慌地站起身，伸手想去拽陶苏的胳膊，却被他轻轻避开了。
陶苏不再看他们，只想赶紧离开地狱：“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你这个！”陶焦被彻底激怒，猛地站起身，手指着陶苏，眼看就要破口大骂。
“等等，陶苏。”
那个总是冷眼旁观，只嫌事小的陶荣，此刻却突然出声了。
“怎么了？”陶苏脚步顿住，警惕地看他。
这人开口准没好事。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陶荣玩味地勾起嘴角，“明天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出席一个酒会。”
“我什么时候……”陶苏下意识反驳。
“要我提醒你吗？”陶荣打断他，笑容加深，眼底全是恶意，“那件Y牌的西装。”
“……”陶苏心脏猛地被人攥住了，他快步走近，压低声音，“我没穿你那套女装，别用那些东西要挟我。”
陶荣笑得洋洋得意，仿佛十分享受把陶苏握在手里的感觉：“你要我借衣服给你，作为交换，你出席酒会。你就说我借没借吧。”
“我只答应了要借你，可从来没保证过，要借给你什么。”他无赖地耸耸肩。
陶苏握紧的拳头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陶荣突然提高了音量：“怎么了弟弟，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吗？我就是想求你帮个小忙！”
“弟弟要是实在很忙，那就算了吧，我自己……”
“小酥啊。”苏棠快步走到陶苏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声音带着惯有的哀求，“既然答应了哥哥你就去吧。你帮哥哥一下，小事而已。把你的工作推了吧，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一字一顿：
“我们是一家人啊！”
啊……
陶苏的目光缓缓扫过母亲哀求又空洞的眼睛，掠过父亲脸上的怒意和不屑，最后停在陶荣那张胜券在握的，轻蔑的脸上。
好想吐。
疲惫感缓缓爬上他的肩膀，他头皮发麻，那时刻挺直的腰背，终究是又垮下去一点点。
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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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皇家酒店的门廊前。
陶荣摇下车窗，将请柬递给侍应生，随后将一个纸袋随手往后一扔，精准落在陶苏的腿上。
“找个地方换上。”
说完他径直推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口，头也不回地走向酒店大门。
陶苏垂眸，缓缓地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顶黑色的假发，与一条镶嵌着碎钻的晚礼服长裙。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后视镜上。
镜子映出他那张麻木惨白的脸和空洞无神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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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酒店顶层宴会厅，水晶吊灯投射下的光芒像流动的黄金。
觥筹交错间，一道高挑清瘦的倩影走入，惹得名流们纷纷停下动作，不自觉的抛去目光。
及腰的黑色长发拂过露背晚礼服上的碎钻，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
美人神情冷淡，似乎对一切都兴致缺缺。她无声无息地穿过人群，无视那些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心，那个西装革履，正和几位老总谈天论地的年轻男子。
男子正笑着举杯，手腕上名表的钻光一闪，瞥见来人，嘴角温和的笑意里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你来了。”他语气寻常，听起来竟然能让人产生几分温良的错觉。
美人在他身边停下脚步，沉默地点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无声地抗拒着。
旁边一位脑门锃亮的老总好奇地打量她，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小陶总，这位是……？”
陶荣温和谦逊的轻笑一声：“舍弟。”
“舍弟”二字一出，问话的老总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那些令人恶心的、充满渴望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原来是他”。
美人直视着几位长辈，礼貌地点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神情。
正是穿着女装的陶苏本人。
素面朝天，却美得雌雄莫辨。
旁人的目光纷纷在陶苏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上逡巡，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陶荣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对着两位老总做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声音压低，却足以让近处所有人听清。
“见怪了，他这里……有点小问题。家里人不放心，非得让我带着。”
几位老总的脸庞浮上了了然的神色，混合着怜悯、轻视和避之不及的庆幸。
他们尴尬地扯动嘴角，连连点头：“哦哦，原来如此……小陶总真是辛苦了，不容易啊。”
陶苏置若罔闻，无声地侧过头，眼神空洞。
可他始终固执地扬起自己的头。
从十几岁开始，这位继兄就乐此不疲地让自己以女装出现在公众名流的目光下，让自己活在旁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下。
似乎这样，陶荣就能在自己的衬托下，获得成功和满足。
没关系的，挺起胸膛，陶苏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自己还知道自己是谁就好，这么多年，他不都熬过来吗。
陶苏紧紧攥着拳头，咬住后槽牙。
陶荣很快又将气氛热络起来，和几个老总推杯换盏，任由陶苏不言不语、孤零零地立在旁边，像用来衬托他的漂亮花瓶。
老总拍了拍陶荣的肩膀，带着几分酒意：“小陶总年纪轻轻，待会儿Linxe那位孟少过来，你们一定很有共同话题，都是青年才俊！”
陶荣眼底骤然爆发出亮光，却又迅速压下，故作谦虚地摆手，声音扬高了几分：“哈哈，您抬举我了。谁不知道孟少可是Linxe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才华横溢。除非是万分优秀入了他的眼，否则哪敢谈什么深交？”
“孟……少？”
孟白琅……？
陶苏呼吸猛地一滞。
他，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