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顶流倒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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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苏在掌声中鞠躬谢幕，转身下台。
视线瞥见舞台角落的阴影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倒霉摄像大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他一只手抱着沉重的拍摄器械，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双手满满当当，却仍然费力用手里的东西互相碰撞，努力发出声响。
青年的脸颊闷出了高原红，眼里全是光彩，嘴唇开合，在为陶苏喝彩。
他这模样像是又变回上一个综艺里，那个没啥心眼，却又总是为陶苏发声的小摄像。
陶苏扬起嘴角，刚想伸出手和他打个招呼，一个穿着场务马甲，满脸沟壑的中年男人便大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那人扬起手中的记录板，在倒霉摄像的脑门儿上来了那么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被场务主管冷酷地催促后，倒霉摄像立刻被吓得连忙缩起脖子，惶恐地鞠了好几个躬，眼底的光彩顿时散去。他不敢再抬头多看，低眉顺眼地弯下腰，继续去搬脚下的杂物箱。
陶苏愣在原地。
不对劲。
虽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调遣轮岗是常事，但自从他来到《巅峰声象》开始，他就没看见这位倒霉摄像再碰过摄像机。
对方总是出现在不起眼的地方，扛着杂物箱。
可陶苏还记得《夏日漫游》时，这人明明具备独立跟拍嘉宾的能力。若非他能力出众，当初也不会被委以“敲自己家门”的重任。
陶苏的手指抵着下巴，究竟发生什么了。
第一场公演直播结束还不到一小时，#陶苏月镜湾的话题就一步步跑上热搜第一。他个人的演唱纯享版视频，播放量更是呈现了断层式领先。
在节目后采中，那位德高望重的音乐顾问更是毫不吝啬他对陶苏的欣赏。
“《Moonirrow Bay》是一首在比赛中不占便宜的慢歌，歌如其名，如轻飘飘的水，可在陶苏的编排和演唱下，却勾起了众人心中浪漫的海浪。”
老人止不住的拍着自己的腿，脸颊激动得越说越红。
“原曲通篇采用西方乐器和弱混唱腔，而陶苏的版本不仅唱法上多了几分实声，让世外桃源变成可望却不可及的真实存在，还引入我国传统乐器。”
“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是真正的音乐人！”
弹幕见状也纷纷感慨。
【第一次看这个老头（不是）高兴成这样。】
【神了，华语乐坛天降紫微星了。】
【我宣布右迁陶苏为古希腊掌管乐器的神！】
【我看改编编曲也是他自己做的，太全能了。】
【不是说陶苏没家教也没读过什么书吗，怎么会这么多乐器，英语发音也标准。】
【不会也是某人的公司造的谣吧，怪不得某人嫉恨成那样呢，这前后一对比，确实是高下立见。】
就在这时，一张照片悄然在网上传播开来。
那不是官方直播镜头的角度，更像是在观众席某个位置抓拍的。
照片中，陶苏刚刚摘下耳返，仰起头，冷白色的灯光落在少年唇红齿白毫无瑕疵的面容上，像是流动的月光。
那毫无防备又毫无芥蒂的笑容被定格，让所有有幸看到的人神魂颠倒。
《巅峰声象》的观众都是随机抽选，并且签订过保密协议的，不被允许携带专业设备入场。
这意味着出图的人一定不是站姐，但这构图与抓拍手法，有着不输于任何站姐的专业技术。
陶苏粉丝连忙含泪保存，双手合十感恩上天的馈赠：“我宣布这张图将取代夏游那张陶苏抱猫图，成为我推镇圈神图。”
伴随着这张神图火出圈，有人将直播时一条弹幕截图翻了出来。
【天哪他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之前总是不笑啊……】
【还能因为什么，被人骂怕了吧。】
全网再次陷入了沉默。
巨大的愧疚感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对啊，就在不久之前，照片里这个光芒万丈才华横溢的少年，还是被他们天天用脏话问候，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的全网黑。
【被我们莫名其妙骂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
【那时就算他轻轻笑一下，都要被人喷虚伪作恶多端吧。】
【我们欠他太多了。】
他们伤害这个无辜的男孩太久。
以至于世界都快忘了，他是个音乐天才，出道即三金的紫薇星。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有人揭露真相，让陶苏洗白，他们可能一生都见不到这个毫无负担的笑容了。
这段时间陶苏的口碑陡然回转，他们就擅自认定之前的伤害便过去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们究竟在这么一个真诚的少年心里，剜过多少刀啊……
【至少这一次为陶苏做点什么吧！】
【等这次一公的排名出来，我一定要举全家之力，大肆为他转发应援！】
【支持，把陶苏顶上热搜！】
这次，他们一定要让全世界看到陶苏的才华和美好，将这些年欠他的爱与赞美，都还给他。
这番雄心壮志吸引了更多的路人粉丝。时针刚刚走到八点，也就是宣布排名的时刻，直播间便早已挤满了人。
【来了！】
【路转粉，特意来蹲蹲我们小酥。】
【姐妹一起蹲，后台正在循环陶苏的表演纯享版。】
【网速太慢给我卡迟到了，还没开始宣布排名吧？】
【稍微迟到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肯定是从后往前宣布，仍然能见到陶苏重归巅峰。】
这一系列的热度传到张导耳中时，他只是嗤笑一声，并不在意。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搞死陶苏了。
网友的脑子是最好操作的，哪怕现在全网都站队陶苏，但只要他回头买几个洗脑包扔下去，到时候他们自然也会觉得陶苏唱得其实不好听。
此刻，后台的环形大厅里，所有歌手都在弧形的沙发上落座，和主持人与弹幕互动，谈笑间还残留着演出结束后的兴奋与疲惫。
张导端着印有赞助商logo的饮料杯，慢悠悠地走到众人的视线中央。
他轻轻嗓子，目光扫视全场：“辛苦各位老师，今天奉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现在，让我们来宣布排名吧。”
他刻意停顿，笑容和善地抛出问题。
“各位老师最好奇谁的排名？”
沙发上响起几声虚与委蛇的笑声，没人率先开口。
“当然是陶苏。”
这时，正中央那位银发苍苍的老歌唱家打破沉默，温和地看向陶苏：“非常精彩的表演，年轻一代人才辈出，我也十分欣慰。”
陶苏闻言一愣，一脸郑重地朝老前辈点点头：“我，我也很喜欢您的演出，我很想和您学呼麦！”
其他嘉宾听到他这率真的回话，纷纷掩唇忍俊不禁。
老前辈拍拍自己的大肚腩，亲切地哈哈一笑：“那你下次跟我去草原玩，我请你吃烤羊，吃壮一点才有劲学。”
陶苏双眼放光，连连点头，他馋那边的奶皮子可久了。
一旁的民谣歌手趁机举手接话。
“我也很喜欢陶老师的演绎。原曲是我年度歌单第一名，但陶老师展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对付对，我也觉得，编曲太有想法了。”
场上顿时热闹起来，赞美声此起彼伏，你来我往，歌手间的氛围变得其乐融融。
只有无人搭腔的桂熙，愤恨地看向导演。
而张导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僵硬。
他嘴角抽了抽，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互夸：“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宣布陶苏老师的排名！”
话音刚落，现场的灯光骤然闪烁，与鼓点和音效有序配合，营造出紧张的氛围。
弹幕也跟着飞快滚动起来。
【哦哦哦哦！】
【上来就宣布大戏吗？】
陶苏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陶苏老师现场观众投票排名是……”
张导垂眸看向手卡，忽然抬眼盯住陶苏，咧嘴一笑。
“第七名。”
“什么？！”
“第七？”
嘉宾席响起难以置信的惊呼。
“怎么可能才第七？！”
后台观摩区，杵拐的音乐顾问拍案而起，身后的椅子也翻倒在地。
直播间的网友下巴几乎掉到地上。
【我靠，有黑幕。】
【是我聋了吗？他是不是把第一说成了第七？】
【才第七？现场观众没耳朵吗！】
【我不服气，我也要投票。】
【现场观众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还签了保密协议，那比赛结果岂不是节目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肯定造假了！】
“看来现场观众还不太理解陶苏老师的艺术追求。”
导演友善地朝陶苏表达关心，话语却无比虚伪。
“期待陶苏老师下一场的表现。或许……您可以放弃过于艺术的音乐表演，尝试更亲民的音乐形式，会更讨观众喜爱。”
陶苏怔在原地。因演出尽兴而满满当当的胸膛，此刻却像是被开了个洞，里面的温度如流沙般一点点倾泻而出，让他的心脏干瘪下去。
“呵。”陶苏听到一声清晰又得意的讪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能感觉到其他歌手向自己投来的视线，混杂着讶异，同情，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他没有勇气抬头承接这些情绪，只好低下头。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指尖上还残留着刚才按压拇指琴金属片的红痕，带着些许酸痛。
他的歌……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吗，那岂不是和他这个人一样？
可演出结束后，观众明明都在夸他呀。他看到众人的反应，还以为大家挺喜欢他的演唱。
陶苏挠了挠后脑勺，看来是自己又会错意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这感觉就像是被大列巴噎着一样。
“那我下一期再努力吧。”他听到自己吐出这句话。
不过《巅峰声象》这么红，孟白琅会看到吗？
看到他拿倒数，孟白琅会不会觉得他很菜啊？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钻进他脑海时，他自己都愣了。
他打开手机，熟练地点开和孟白琅的聊天对话框。
那里仍旧空无一物。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敲下一个字去为自己辩解。
他退出界面，转而打开刘连的联络方式。
“刘连刘连，我是第七。”
这没头没尾的信息发送出去时，后面还跟着一连串耷拉着耳朵哭哭小狗表情包。
屏幕渐渐暗下去。
直到排名全部宣布完，刘连都没有回复。
陶苏向下滑动聊天记录，看似有很多条，实则都是跨屏交流。
满屏几乎都是他单方面发出的绿色气泡，分享各种或好或坏的消息。
夹杂在其间的，是刘连偶尔弹出的白色框体，言简意赅的工作通知，或者在他“闯祸被骂”后的责备。
刘连估计又在忙别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