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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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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云层中穿行，发出巨大的、持续不断的轰鸣。
林笙靠在舷窗边，看着窗外那片被阳光切割成块的、无边无际的云海，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个不真实的、过度曝光的梦境里。
她的身体在这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正朝着一个象征着未来的、崭新的城市飞去。
可她的灵魂，却好像被遗落在了身后那座城市的、那个空荡荡的公寓里。
阿白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扎进肉里的、细小的木刺，不致命，却在每一个呼吸的间隙，都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疼痛。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离开家门前的最后一幕。
客厅里，一切都还维持着昨晚的样子。那碗凉透了的汤，还静静地摆在桌上，像一个无声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提醒。窗台上，那盆被阿□□心照料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沙发上，那个他总是喜欢抱着的、印着卡通蘑菇图案的抱枕，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所有的一切，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唯独他，不见了。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仿佛只是她漫长而孤独的人生中，一场过于真实的幻觉。
如果不是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那盆被他当成宝贝一样养着的、从她公寓里分株出去的小小白色蘑菇，林笙几乎真的要以为，过去那几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卡文而滋生出的臆想。
他把唯一与他自身有关的东西，留给了她。
这个举动，像一句无声的告别，也像一道温柔的枷锁，让林笙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无处遁形的、巨大的负罪感。
飞机开始下降，窗外的云海被撕开一道口子，一座陌生的、轮廓清晰的城市，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高楼林立，街道纵横。
这里，就是她未来三个月要生活和学习的地方。
是她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阿白，才换来的、梦寐以求的“前程”。
可当她真的踏上这片土地时，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与期待。
走出机场，一股混杂着海洋咸湿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这座南方沿海的城市，与她生活多年的内陆都市，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空气是粘稠的，阳光是炽热的，就连路边的植物，都长得格外张扬，带着一种蓬勃而野蛮的生命力。
林笙按照邮件里的地址，打车来到了培训营的所在地。
那是一栋坐落在海边度假区里的、独立的白色小楼。环境清幽，风景优美，的确是个适合静心创作的地方。
负责接待她的，是网站的一位工作人员。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林笙老师，欢迎您！我们等您好久了！”女孩热情地帮她接过行李箱，“您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是风景最好的海景房哦！”
林笙被她带进那栋白色的小楼。楼内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里聊天。他们看起来，都和她一样，是来参加这次培训的作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相似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兴奋神情。
林笙礼貌地对他们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她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进行任何新的社交。
女孩将她带到二楼的房间。房间很大，布置得简洁而雅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一片蔚蓝色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怎么样？环境不错吧？”女孩笑着说，“安顿好了可以先休息一下，晚餐时间是六点半，在一楼的餐厅。开营仪式是明天上午九点。哦对了，这是您的房卡和课程表。”
林笙接过东西，道了谢。
女孩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笙将行李箱放在墙角，没有打开。她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壮阔的海景，却感觉自己的心，比这间空旷的房间，还要空。
她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的、家里的监控软件。
那个监控，是她当初为了观察自己养的猫而装的。后来猫送回了父母家，监控就一直闲置在那里。阿白来了之后，她为了尊重他的隐私，更是从未打开过。
可现在，她却抱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卑劣的侥...望，点开了那个小小的图标。
她想看看。
看看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有那个身影出现。
画面，在缓冲了几秒后，清晰地显示了出来。
客厅里，空荡荡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安静的光斑。时间，仿佛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静止了。
林笙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亲手赶走了他，现在，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正准备关掉软件，可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那个静止的画面之中。
是阿白。
他从那个昏暗的、没有窗户的小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
他竟然，一直都躲在那个房间里。
林笙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被攫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自己看错。
画面里的阿白，看起来和前几天有些不一样。他没有穿那身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家居服，而是换上了他来时穿的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白衬衫。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那双总是很明亮的浅色眼眸，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像两颗蒙上了灰尘的玻璃珠。
他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缓缓地，走到客厅的中央，茫然地，环顾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失去了女主人的家。他的动作很慢，像一个刚刚苏醒的梦游者，在努力辨认着眼前的现实。
然后，他走到了沙发旁，弯下腰，捡起了那个被林笙遗忘在上面的、印着卡通蘑菇图案的抱枕。
他将那个抱枕，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在了怀里。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那个柔软的抱枕之中。
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就那样，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的雕像。
林笙看着手机屏幕里那道单薄而脆弱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捏着，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自己赢了，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他。
可她现在才明白，她从来就没有赢过。
她只是，将那把最伤人的刀，递给了他，然后，看着他用最笨拙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捅向他自己。
就在这时，画面里的阿白，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头，将那个抱枕，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沙发上。然后，他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要去哪里？
林笙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阿白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鞋柜。他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蹲下身，将那盆被他留下的、小小的白色蘑菇，又重新捧了起来。
他捧着那盆小蘑菇，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打开了公寓的大门，走了出去。
他要去哪里？他一个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的“非人”，能去哪里？他没有身份，没有钱，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生存常识都没有。
林笙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公寓的大门，在监控画面里，缓缓地，关上了。
整个房间，又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刚才那道身影的出现，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可林笙却知道，那不是。
她手脚冰凉，浑身都在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地罩住。
她做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她不该用离开来威胁他，更不该在他真的选择“消失”后，还心安理得地，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抓起刚刚放下的背包，就朝着房间门口冲去。
她要回去。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去。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一阵急促的、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从门外响了起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