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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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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像两块被拂去尘埃的、在初冬晨光下显得格外清透的浅色琉璃。
里面，不再有曾经那种浓烈到化不开的偏执与疯狂，也不再有雨夜重逢时那种令人心碎的麻木与空洞。
它只是安静地，倒映着眼前这张泪流满含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仿佛，只是睡了一个悠长而疲惫的午觉。
然后，在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林笙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酸楚，狠狠地击中了。
她想说些什么。
想问他，感觉怎么样。
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地害怕，害怕他就这样，一睡不醒。
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那压抑了许久的、即将决堤的哭声，从喉咙里冲出来。她怕，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来之不易的奇迹。
阿白看着她，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眸，似乎还有些无法聚焦。他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缓慢地，眨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适应着这久违的光亮。
他的目光，从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到她苍白的、瘦削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那只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的、温暖的手上。
他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确认眼前这一切，不是他又一场，充满了奢望的、不切实际的幻觉。
许久，他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才微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弱的、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溢了出来。
“……笙笙。”
这个名字，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了林笙的心尖。
也像一道惊雷，将她所有强撑的、故作坚强的伪装，劈得粉碎。
她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砸在他那只冰冷的、正在输液的、毫无血色的手背上。
温热的，滚烫的。
阿白似乎是被那滴眼泪的温度，烫到了一样。
他那双还有些迷茫的眼眸里，瞬间，涌上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孩童般的慌乱。他想要抬起手，像从前那样，去为她擦拭眼泪。
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
他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就牵动了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维持着他生命体征的管子，和早已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变得僵硬的肌肉。
一阵细密的、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就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唔……”
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充满了痛苦的闷哼。那张刚刚恢复了一丝神采的脸，又一次，变得惨白。
“别动！”
林笙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试图抬起的手臂。“阿白，你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哽咽不清。
可阿白，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一样。
他只是，用那双写满了慌乱和心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别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又挤出了几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我……我没有……不要你了。”
他以为，她是在哭他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林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揉碎了。
她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
“我知道……”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你没有……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阿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将他那只冰冷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
她多想，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温度，所有的生命力，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阿白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在他的世界里，她永远是对的。
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唯一的信仰，唯一的神明。
神明，是永远，都不会犯错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错了，那一定是，他自己，做错了。
是他，不够好。
是他，让她感到了害怕。
是他，让她……想要逃离。
想到这里，他那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眼眸，又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他缓缓地，从她那温暖的、带着泪水湿意的脸颊上，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细微的、带着抗拒意味的动作，让林笙的心，猛地一沉。
“阿白？”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阿白没有再看她。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陌生的天空。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像一片即将被风吹散的、没有重量的蒲公英。
他说：“笙笙。”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他终究，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怕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他昏迷中的一场梦。
怕梦醒之后，她会像从前那样，再一次，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不走！”
林笙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
她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而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阿白，你听清楚，我不走了。”
“我哪里也不去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阿白心中那道早已被他自己锁死的、最沉重的大门。
他缓缓地，转回头。
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却又，充满了希冀的，火焰。
他看着她，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真的……吗？”
“真的。”林笙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口头上的承诺，对于一个早已被她伤透了心的、缺乏安全感的“非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她必须，用行动，来向他证明。
她缓缓地，站起身。
然后，在阿白那充满了困惑与不安的目光中，她拉过旁边那张可以折叠的陪护床，打了开来。
她脱掉鞋子，就那样，和衣躺在了那张狭窄的、紧挨着他病床的陪护床上。
她侧过身，面对着他。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冰冷的、白色的床栏。
距离，近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看，”她看着他，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坚定的笑意，“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好不好？”
阿白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温柔与爱意的脸。
看着她那双不再有任何逃避与厌恶的、只倒映着他一个人身影的眼睛。
他那颗早已沉入深海的、冰冷的、破碎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有了一丝，回温的迹象。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安静的、满足的阴影。
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安稳。
仿佛，终于回到了那个，能让他放下所有戒备与不安的、最温暖也最安全的，港湾。
林笙看着他那张终于舒展开来的、安静的睡颜，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终于，缓缓地，松了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也闭上眼，在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的、陌生的病房里，在这张狭窄而坚硬的陪护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这两个多月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
因为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根”，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而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成为那片，能让他重新，生根发芽的，土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