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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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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风带着点桂花的甜,卷着银杏叶,一路跟着枕秋往砚云舟的工作室走。
路是砚云舟昨天在微信里发的——“从桂语咖啡馆拐进巷口,看到挂着‘砚舟设计’木牌的门就是”,字里还附了张手绘图,画着巷口的老银杏,树根旁标了个小小的“枕秋走这里”,像怕她迷路。
枕秋抱着笔记本,里面夹着那枚砚台书签,指尖攥着昨天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她特意留的,想和砚云舟一起吃。
巷口的银杏比图书馆外的更老,枝桠伸得老高,叶子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黄绒毯。
她顺着木牌找过去,门是深棕色的,门环是枚迷你砚台造型,敲上去“笃笃”响,像敲在晒干的银杏叶上。
门很快开了,砚云舟穿着浅灰色工装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的木珠,手里还拿着块半磨好的砚台,墨汁在砚池里泛着浅赭色的光。
“来了?快进来,刚把工作室收拾了下。”
他侧身让她进来,手里的砚台往身后藏了藏,像怕她看到没磨好的地方。
工作室比枕秋想象的大,一面墙全是落地窗,窗外就是那棵老银杏,叶子黄得透亮,阳光透过枝叶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
另一面墙是碎砚片拼贴的,砚片颜色深浅不一,像把不同时节的秋光都嵌了进去,中间留了块空白,贴着张纸,写着“待补:秋光砚”。
“这墙……都是你自己拼的?”枕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砚片,指尖触到光滑的砚面,带着点微凉的质感。
“嗯,去年冬天拼的,没事就捡些碎砚片回来,慢慢贴。”砚云舟把她引到靠窗的桌子旁,桌上放着那个玻璃罐——果然像照片里那样,装满了银杏叶,罐口系着浅棕色的绳,绳上挂着枚迷你舟形砚台,“这里面是去年的叶子,今年的刚捡了几片,还没晾干。”
他指着罐边的小竹篮,里面躺着几片新鲜的银杏叶,叶脉上还沾着点露水。
枕秋蹲下来看玻璃罐,叶子在罐里铺得整齐,阳光透过玻璃,把叶子的影子投在桌上,像一群小小的黄蝴蝶。
“你每天都会捡吗?”她问,指尖轻轻碰了碰罐壁。
“不一定,路过的时候看到好看的就捡。”砚云舟递过来一杯桂花乌龙,杯子是粗陶的,上面画着砚台和银杏叶,“这杯子是朋友做的,说和我的工作室很配。”他顿了顿,指了指桌角的一堆砚台,“这些都是我磨的,有的用来画画,有的用来写字,还有的……是磨来玩的。”
枕秋拿起一块小巧的砚台,砚池里还残留着点墨痕,是浅青色的。“这墨是青色的?”她好奇地问,之前见砚云舟用的都是浅赭色。
“嗯,那天磨墨的时候,窗外在下雨,就加了点艾草汁,墨色会变浅青,看着像雨天的云。”砚云舟笑着说,拿起另一块砚台,砚池里是浅金色的墨,“这个加了银杏叶汁,秋天磨的时候用,墨色会带点秋光的颜色。”
他把两块砚台并在一起,浅青和浅金的墨痕相映,像把雨天和秋日都缩在了砚台里。
枕秋眼睛亮了:“原来墨还能这样调?”她拿起那块浅金墨的砚台,指尖轻轻拂过砚池,“我之前以为磨墨就是加清水,没想到还能加这么多东西。”
“就像圈层沟通一样,不是只有一种方式。”砚云舟坐在她对面,拿起一块没磨好的砚台,“比如有人喜欢直接说需求,像加清水磨墨,快但直接;有人喜欢慢慢聊,像加银杏叶汁,慢但有味道。关键是找到彼此舒服的方式,不是非要用同一种‘墨’。”
他说着,拿起磨墨的石条,慢慢研磨起来。石条蹭过砚台的声音很轻,像秋日的风扫过银杏叶。
枕秋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群里“墨生”发的磨墨视频,原来砚云舟磨墨的时候,也这么专注——眉头微蹙,眼神落在砚池里,指尖的力度很均匀,像在呵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能试试吗?”枕秋突然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砚云舟愣了愣,随即把石条递给她:“当然可以,就是有点累,慢慢来,不用急。”他手把手教她握石条的姿势,“手指要放松,力度均匀,不然墨会磨得不均匀,像沟通时只说自己的想法,忽略对方的感受。”
枕秋按着他说的,慢慢研磨起来。石条刚开始有点滑,她握得紧了些,砚云舟轻声说:“别太用力,像对待银杏叶一样,轻一点,墨才会细。”她放松手指,果然感觉顺畅多了,磨着磨着,竟不自觉地轻轻哼起了歌——是小时候外婆教的童谣,调子软,像秋日的云。
砚云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指尖轻轻跟着她的调子打节拍。
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砚台里的墨慢慢泛起浅金色的光,混着窗外的银杏叶影,像把整个秋天都磨进了砚池里。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社区文化空间’的模型,做好了吗?”枕秋停下研磨,抬头问,想起上次在咖啡馆看到的草稿。
砚云舟起身走到角落,搬来一个半完成的模型——是用木板和亚克力做的,社区空间的轮廓已经出来了,中间果然有个小小的“安静角”,摆着迷你的木桌和砚台模型,旁边还留了片小小的“银杏林”,用黄色的卡纸剪的叶子,粘在细铁丝上,像真的一样。
“还没做完,在想‘安静角’要不要加个光影装置。”他指着模型里的“安静角”,“比如在天花板装个小灯,灯光透过银杏叶形状的镂空板,投在桌上,像秋日的阳光落在砚台里。”
枕秋凑过去看,突然指着模型的入口处:“这里是不是可以加个小小的‘留言墙’?用木板做的,让来的人写点自己的小小心愿,或者想分享的事——就像圈层里的‘情绪树洞’,不用署名,却能让人觉得有人在听。”
砚云舟眼睛亮了:“这个想法好!”他拿起笔,在模型旁的草稿纸上飞快地画起来,“比如木板做成砚台的形状,每个人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笔写,像你说的调墨一样,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情绪,最后拼起来,就是一面‘情绪砚台墙’。”
两人凑在模型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枕秋说可以在留言墙旁放个小小的银杏叶信箱,收那些“没勇气说出口的话”
砚云舟说可以在“安静角”的桌上放块真正的小砚台,让来的人试试磨墨,静下心来。阳光慢慢移动,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模型上,像给这个未完成的空间,盖了层温暖的印。
“对了,下周六我们‘秋声漫谈’群有个线下茶话会,在城郊的‘秋语茶馆’,你要不要来?”砚云舟突然说,手里还拿着那支画草稿的笔,“都是群里的人,木棉、墨生他们都会来,大家聊聊天,吃点茶点,或许对你的课题有帮助。”
枕秋心里一动,想起上次群里“风哥”的事,有点犹豫:“会不会……有点打扰?我毕竟是新人,而且……”
“不会的。”砚云舟打断她,眼神很认真,“木棉他们都很随和,而且我会陪你一起去,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们随时可以走。”他顿了顿,拿起桌上那片新鲜的银杏叶,递给她,“就当是来看看秋日的茶馆,捡几片好看的叶子,不好吗?”
枕秋看着手里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像被秋光吻过。
她想起这几天和砚云舟的相处,想起他整理的案例、送的桂花糕、教她磨墨的耐心,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怕——就像砚云舟说的,圈层是“可选择的安心角落”,而他,就是那个能帮她找到角落的人。
“好,我去。”她抬头看着砚云舟,眼里带着点坚定的光。
砚云舟笑了,把那片银杏叶夹进她的笔记本里,正好落在砚台书签旁边:“那我下周六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夕阳西下时,枕秋才离开工作室。走的时候,砚云舟把那罐去年的银杏叶打开,捡了几片最黄的送给她:“留着当书签,比你捡的那些更软些,不容易碎。”他还把她磨的那方浅金墨砚台也装进盒子里,“拿着玩吧,第一次磨墨能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就当是……工作室的‘秋日纪念’。”
枕秋抱着盒子,里面装着银杏叶和砚台,走在满是落叶的巷口。
回头看时,砚云舟还站在工作室门口,手里拿着那半块她留的桂花糕,朝她挥了挥手,碎砚片墙面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藏在了那扇门后。
她摸出笔记本,翻开夹着银杏叶和书签的那页,突然想起砚云舟磨墨时说的话——“墨要慢慢研,关系要慢慢处”。
或许,她的课题,还有她和砚云舟的故事,都会像这秋日的墨,慢慢研磨,慢慢晕开,最后变成一幅温柔的画。
手机响了,是“砚台里的云”发来的消息:“忘了告诉你,‘秋语茶馆’的桂花糕是现做的,比上次买的更甜些,你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