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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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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生物钟让苏敏煜准时在六点半睁开眼。
意识先于视觉苏醒，第一个感知是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和均匀拂过他锁骨处的温热呼吸。不同于以往醒来时的空荡和冷清，一种陌生的、被填满的温热感包裹着他。
他低下头。
苏晟尧还在熟睡，整个人几乎都扒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胳膊，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下颌，一条腿毫不客气地横跨压着他的腿，手臂则紧紧环着他的腰，睡颜毫无防备，甚至因为热而脸颊泛着红晕，嘴巴微微张着。
是一种全然的、近乎霸道的占有姿势。
苏敏煜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习惯了一切井井有条，包括睡眠姿势。这种紧密到几乎纠缠的睡法，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范畴。
他试着动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怀里的人立刻不满地哼哼了一声，非但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脑袋还在他颈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
苏敏煜的动作顿住了。
他垂眸看着弟弟近在咫尺的睡脸，那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看起来乖巧又依赖。一种极其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像细微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他那颗习惯性冷静自持的心脏。
他沉默地看了半晌，最终放弃了抽出手臂的打算。
算了。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彼此都躺得更舒服些，然后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极其生疏地、用指尖轻轻拨开黏在弟弟额前的几缕碎发。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不再动弹，只是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和重量。
原来抱着一个人睡觉，是这样的感觉。
并不坏。
甚至……有点让人沉迷。
他就这样安静地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真人抱枕，直到闹钟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没给苏晟尧再次黏上来的机会。闹钟响起的瞬间，他便伸手按掉，然后动作干脆却不失轻柔地将缠在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稍微推开一些，坐起身。
怀里骤然落空，微凉的空气涌入，让苏敏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失去热源的苏晟尧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两声，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往哥哥刚才躺过的、还残留着体温的位置摸索着蹭过去，抱着被子卷成了一团，继续睡。
苏敏煜站在床边，看着弟弟这副毫无自觉地黏人模样，眼神深了深。
他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苏晟尧睡得红扑扑的脸上。
苏敏煜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
等苏晟尧自然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踏实。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但被窝里似乎还残留着哥哥身上令人安心的清爽气息。
他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傻笑着爬起来。
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房子里安安静静。餐桌上却不像往常那样空着，而是摆着一个罩起来的盘子，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
苏晟尧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便签。
上面是哥哥那手熟悉又凌厉的字迹，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吃早饭。」
苏晟尧掀开盘子，里面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两根香肠，旁边甚至还有几颗洗好的草莓，摆盘算不上精致，但明显用了心。
是他哥的风格——行动派，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苏晟尧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哼着歌，心情极好地开始享用这份迟来的早餐，一边吃一边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哥！早餐好吃！草莓好甜！(*￣3￣)╭」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回复快得惊人。
「嗯。」
依旧是一个字，但苏晟尧却仿佛能透过这个字，看到哥哥在百忙之中秒回他信息的模样。
他咬着草莓，笑得眼睛弯弯，决定再得寸进尺一点。
「哥~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虽然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这次那边停顿了大概一两分钟。
就在苏晟尧以为哥哥忙去了的时候，信息回了过来。
「别碰煤气。等我回来。」
苏晟尧看着这充满苏敏煜式关怀（以及对他厨艺的不信任）的回复，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都能想象出哥哥打下这行字时，那微微蹙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
「知道啦！那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づ￣ ?￣)づ」
「嗯。」
搞定！苏晟尧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三两口吃完早餐，主动把盘子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格外安静的家，眼珠子转了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哥晚上才回来，这么长的时间，他得找点事情做。
比如……给哥哥一个惊喜？
苏晟尧说干就干。
给哥哥惊喜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他首先排除了再次挑战厨房的想法——哥哥的警告言犹在耳，而且他对自己搞砸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知。
那做什么呢？
他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咬着指甲苦思冥想。打扫卫生？太普通了。给哥哥买礼物？哥好像什么都不缺，而且花哥的钱给哥买礼物显得很没诚意。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最后定格在角落那架落了些许灰尘的黑色三角钢琴上。
对了！钢琴！
哥弹钢琴很好听，但他工作忙，已经很久没碰过了。而且，苏晟尧自己也会一点，是以前哥哥手把手教的，虽然水平天差地别。
一个主意瞬间成型。
他猛地跳起来，跑到钢琴前，掀开琴盖。黑白琴键安静地排列着，光可鉴人。
好，就决定是它了！
苏晟尧拿出手机，开始疯狂搜索适合初学者、又好听、又能短时间内练熟的钢琴曲谱。最终，他锁定了一首旋律简单却非常温暖的曲子
“哼，以我的智商，一下午肯定搞定！”他信心满满地给自己打气。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手指僵硬，节奏混乱，琴音磕磕绊绊……那些曾经被哥哥握着手指、一个音一个音教过的记忆似乎都喂了狗。安静的午后，房子里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断断续续、鬼哭狼嚎般的钢琴声，时不时还夹杂着某人气急败坏的嘟囔和弹错音时懊恼的捶键声（很轻，怕捶坏了）。
“哎呀不对不对！是这里！” “嘶……这个和弦怎么这么别扭！” “再来一次！”
他练得极其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逝，也没听到门口密码输入的声音。
……
苏敏煜今天效率奇高，几乎是踩着下班的点就离开了公司。他脑子里还想着早上便签条的事，以及弟弟说要给他做糖醋排骨（虽然后来被他自己否决了）的信息。
推开家门，预料中的安静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阵磕磕巴巴、明显是初学阶段的钢琴声顽强地钻入耳朵。
苏敏煜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眼望向客厅角落。
只见苏晟尧正背对着门口，脊背绷得笔直，脑袋几乎要埋到琴键里，手指无比认真却又无比笨拙地在琴键上挪动，试图拼凑出那首耳熟能详的旋律。他显然遇到了困难，在一个地方反复卡壳，弹错，重来，又弹错，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副跟钢琴较劲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阳光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苏敏煜没有立刻出声，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弟弟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苏晟尧那副全力以赴却又不得其法的认真模样，看着他因为反复失败而微微垮下去又立刻振作起来的肩膀。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缓缓地充盈了他整个胸腔。
那磕绊的琴声，此刻在他听来，比任何大师的演奏都更动人。
苏晟尧又一次在那个该死的过渡句败下阵来，气得差点想啃琴键，正准备深吸口气再战三百回合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从他身后伸过来，轻轻覆盖在了他按在琴键的手背上。
苏晟尧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苏敏煜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整个笼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沉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温和。
“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晟尧心脏狂跳，有种干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慌乱。
苏敏煜没回答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琴键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极其自然地环过苏晟尧的身体，分别轻轻放在了他的左右手手背上。
这是一个近乎将弟弟完全圈在怀里的姿势。
苏晟尧瞬间僵成了木头人，后背紧贴着哥哥结实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这里，”苏敏煜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指法错了。”
他握着苏晟尧的手指，带着他，一个键一个键地，缓慢而准确地按下。他的动作稳定而有力，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熨烫着苏晟尧紧张失措的神经。
“节奏，慢一点。”他低声指导，气息扫过苏晟尧的耳尖，“不用急。”
简单几个音符，在他手把手的引导下，变得流畅而正确。
苏晟尧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哥哥握住的手上，和响彻在耳边的低沉嗓音上。他像个提线木偶，完全由哥哥掌控着动作，只知道傻傻地跟着那股力道移动手指。
一段流畅优美的小节终于从钢琴里流淌出来，不再磕绊。
苏敏煜松开了手。
“自己试试。”他退开半步，但依旧站在苏晟尧身后，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苏晟尧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刚才哥哥带领的感觉，手指重新放上琴键。虽然依旧生涩，但那个卡了他一下午的难关，竟然真的顺利度过了！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转头看向哥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喜悦：“哥！我过去了！”
苏敏煜看着他那副亮晶晶求表扬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抬手，不是摸头，而是用指节蹭了一下弟弟的鼻尖——那里因为刚才的专注和急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的肯定，然后目光扫过钢琴，“练这个做什么？”
苏晟尧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琴键，小声嘟囔：“就……想弹给你听……”
声音很小，但足够苏敏煜听清。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敏煜看着弟弟发红的耳根，没再追问。他只是重新伸出手，越过苏晟尧的肩膀，随意地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符，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下次，”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可以直接让我教你。”
苏晟尧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苏敏煜却已经转身走向厨房，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现在，做饭。”
苏晟尧看着哥哥在厨房里开始忙碌的高大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眼前的钢琴，心里那点小失落早已被巨大的糖浪淹没。
哥说要教他弹琴！
他咧开嘴，傻笑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地冲进厨房。
“哥！我来帮你洗菜！”
厨房里传来苏敏煜一声淡淡的“嗯”，以及随后响起的、比钢琴曲更令人安心的水流声和切菜声。
那个磕磕巴巴的下午，最终融化在了一顿哥哥亲手做的、格外美味的糖醋排骨的香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