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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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工作日的傍晚。
苏敏煜难得没有准点下班，手头一个临时急件需要处理。他给苏晟尧发了信息说会晚归，让他自己先吃饭。
苏晟尧回了个满地打滚哭嚎的表情包， followed by 一句：「那哥你快点！我给你留菜！（虽然可能不好吃了）」
等苏敏煜处理完工作，外面华灯已上。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开车回家。
车子驶近小区门口时，他远远看到几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路边，似乎正在等车，偶尔还朝小区里面张望几眼。是祁和另外两个平时关系还行的同事。
苏敏煜本想直接开进去，但其中一个同事眼尖，看到了他的车，立刻挥手打招呼。
他减缓车速，在几人旁边停下，降下车窗。
“苏哥！才下班啊？”祁笑着凑过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车里瞟，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只有苏敏煜一个人。另外两个同事也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好奇和尴尬的笑容。
“嗯。”苏敏煜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他们，“等人？”
“啊……等、等网约车，一起去吃个宵夜。”祁挠了挠头，眼神又开始飘忽，话题生硬地一转，“苏哥，你弟弟……没跟你一起啊？”
这话问得突兀又刻意，另外两个同事立刻用“你完了”的眼神瞪向祁。
苏敏煜似乎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对，非常自然地回答：“他在家。”
“哦哦，在家好啊……”祁干笑着，脑子一抽，下一句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来，“那什么……苏哥，你弟弟……挺黏你的哈？周末视频看着感情真好，哈哈，哈哈……”
空气瞬间安静了。
另外两个同事的表情瞬间僵住，恨不得当场把祁的嘴缝上。这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得这么直接！
祁自己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聚焦在苏敏煜脸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尴尬？是恼怒？还是干脆冷脸离开？
然而，苏敏煜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听到祁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尴尬的表情，甚至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只是非常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认同感，点了点头。
“嗯。”他发出一个肯定的单音节，然后像是觉得这个评价很准确，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比较依赖我。”
祁和另外两位同事：“…………”
三人集体石化在原地，张着嘴，像是被同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比较……依赖？
苏哥管那种恨不得长在哥哥身上的姿势叫“比较依赖”？！
而且就这么坦然承认了？！语气还这么自然？！甚至隐隐有点……自豪？
就在三人CPU被这过于超纲的回答干烧、陷入死机状态时，一个清亮又带着点不满的声音突然从小区里面传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菜我都热第二遍了！”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晟尧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趿拉着拖鞋，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从小区里面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直奔苏敏煜的车。
他显然在家等得不耐烦了，直接跑下来逮人。
苏晟尧压根没注意到车旁边还站着几个石化的陌生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哥哥身上。他走到驾驶座这边，非常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降下的车窗上，脑袋探进去一半，皱着鼻子抱怨：“饿死我了！你闻闻，我身上都是菜味儿！”
这副熟稔又亲昵到肆无忌惮的姿态，比周末视频里看到的冲击力还要强上数倍。
祁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呆若木鸡地看着。
苏敏煜对于弟弟的突然出现和抱怨，并没有丝毫意外。他抬手，非常自然地用指节蹭掉了苏晟尧嘴角沾到的一点糖屑，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马上回去。”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仔细听，似乎比刚才和同事说话时，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温和。
“快点！”苏晟尧催促着，这才好像终于注意到车旁边还站着几个雕像，他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这谁啊挡路了”的不耐烦，但也没多问，只是又转向苏敏煜，“那我先去按电梯！”
说完，也不等回应，就转身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区里去了，全程把那三个同事当成了空气。
从出现到离开，不到一分钟，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把祁三人最后一丝理智也卷走了。
苏敏煜目送着弟弟跑进小区，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向车外已经彻底石化的三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先走了。”他语气如常地道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不等三人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升上车窗，方向盘一打，车子平稳地驶入了小区。
留下三个灵魂出窍的同事，在晚风中凌乱。
过了好半天，祁才猛地喘过一口气，指着小区入口，手指颤抖，声音发飘：“你、你们看到了吗？！啊？！那眼神！那动作！那语气！这他妈是‘比较依赖’？！这分明是……”
他卡壳了，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另一个同事喃喃接话，一脸世界观被重塑的恍惚：“苏哥他……居然还会给人擦嘴……”
“重点是擦嘴吗？！重点是苏哥那态度！你没觉得弟弟一来，他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吗？！”
“而且弟弟根本眼里只有他哥！完全没看我们！”
“所以……苏哥说的‘比较依赖’……是认真的？在他看来那真的只是依赖？”
“完了……我好像……有点理解苏哥的逻辑了……”
三人站在路边，看着那早已没有车影的小区入口，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似乎，无意间窥见了一座冰山的全部真相——那冰层之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包裹着一团足以灼伤人的、专注到极致的熔岩。
而那座冰山，心甘情愿地被其融化、缠绕、占有。
网约车到了，喇叭声按了好几下，三人才魂不守舍地上了车。
今晚的宵夜，注定索然无味。他们的味蕾和大脑，都已经被刚才那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画面彻底占领。
祁强行把白秦安的脸扭向自己。
“哎呀，小白，你就别板着张脸了”祁笑嘻嘻地把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串串推到白秦安面前，自己则猛灌了一口冰啤酒，舒服地叹了口气。
没好气地推开：“不吃。有屁快放，说完我好回去。”他周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低气压，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祁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小白，我跟你说，我们部门那个苏敏煜，就那个平时冷得像块冰、恨不得把‘勿扰’刻在脑门上的苏哥！他居然是个超级弟控！不对，可能不止是弟控那么简单！”
白秦安原本不耐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疑惑，但很快又被不耐烦覆盖：“关我什么事....”
“哎你别急啊！听我说完！”祁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把周末视频事件、周一办公室试探、以及昨晚小区门口的“震撼教育”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苏敏煜那匪夷所思的坦然态度和苏晟尧那目中无哥（只有哥）的亲昵劲儿。
“……你都没看到！苏哥给他擦嘴！那动作自然的！还有那眼神！我的妈呀！”祁激动地跟彩票中了二五八万似的，“我就没见过那样的苏敏煜！简直像换了个人！他还特别认真地跟我说他弟弟‘比较依赖’他！那是比较依赖吗？那简直是……”
祁卡壳了，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一直沉默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的白秦安，此刻终于嗤笑一声，打断了祁的喋喋不休，语气带着一贯的嘲讽：“就这？说不定人家兄弟感情好，就你那龌龊心思，看什么都盖里盖气。”
“我龌龊？！”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你是没亲眼看见！那氛围！那眼神！绝对不正常！而且你想想，苏敏煜哎！那是能跟‘感情好’挂钩的人吗？他对谁有过好脸色？除了他那个宝贝弟弟！”
白秦安挑了挑眉，似乎被这个说法勾起了一点点兴趣，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所以呢？就算人家真有一腿，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说着，拿起一串烤蘑菇，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我这不是……震惊嘛！”祁挠挠头，又灌了一口酒，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唏嘘，“不过说真的，虽然吓了我一跳，但……好像又能理解。苏哥那样的人，眼里除了他弟弟，估计也容不下别的了。啧，还挺带感的其实……”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脸上露出一种介于羡慕和“我懂了”的诡异笑容，身体不自觉地往白秦安那边蹭了蹭，胳膊肘碰了碰对方：“哎，小白，你说要是我也那么依赖你……”
话没说完，白秦安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缩回手道：“滚！谁要你依赖！恶心死了！”他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一点，为了掩饰，他恶狠狠地瞪了祁一眼，“你再靠这么近，我就揍你了！”
“那很爽了！”祁笑嘻嘻地，完全没被吓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白秦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暧昧起来，“不过……小白，你说……那种事，真的那么有意思吗？能让冰山都融化……”
他这话问得意有所指，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对某种未知领域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白秦安瞬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这次不是耳朵尖，是整个人都快冒烟了。他猛地推开祁，力气大得差点把椅子带倒，声音又急又气，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祁！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就把签子戳你嘴里！脑子里整天就知道想这些黄色废料！变态！”
他气得胸口起伏，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要走人。
“哎别别别！小白我错了！开玩笑的！真是开玩笑的！”祁一看玩脱了，赶紧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拉住他，“不说了不说了！吃串吃串！”
他熟练地安抚着炸毛的白秦安，又是递串又是倒饮料，心里却有点美滋滋——虽然挨了骂，但看白秦安脸红的样子，好像……也不亏？
经过这么一打岔，关于苏敏煜兄弟的话题算是暂时揭过了。但祁心里那点好奇和兴奋却没完全熄灭，反而因为和白秦安这么一闹，掺杂进了一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偷偷瞄着旁边虽然还在生气但总算肯坐下来的白秦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比较：苏哥和他弟弟……和自己跟老白……好像……完全不一样？
自己和小白是吵吵闹闹，动不动就鸡飞狗跳。而苏哥那边，看起来却是另一种极致的、近乎封闭的黏腻和专注。
哪种更好呢？
祁咬着鸡骨头，思维又开始朝着某种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而白秦安则沉着脸，闷头吃东西，打定主意不再搭理旁边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蠢货，只是偶尔抬眼扫过祁那副明显神游天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侧脸，眼神复杂。
烧烤摊的烟火气依旧浓重，周围人声鼎沸。
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因为别人的故事，似乎也被微妙地搅动了一丝心绪。
至于风暴中心的苏家兄弟？
他们此刻大概正窝在自家的沙发上，一个看财经新闻，一个打游戏，偶尔因为弟弟的腿不老实而被哥哥用杂志敲一下，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波澜，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几天后的一个工作日，午休时间刚过，办公室里还弥漫着一种懒散的氛围。祁端着刚冲好的咖啡，溜溜达达地晃到苏敏煜工位旁边，屁股半靠在隔断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过分灿烂的笑容。
“苏哥，忙呢？”他没话找话。
苏敏煜正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报表，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嗯”。
祁早就习惯了他这态度，丝毫不气馁，反而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我是自己人”的熟稔和好奇：“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就……你跟你家那位……呃，弟弟，”他谨慎地选着措辞，但眼神里的八卦之光已经出卖了他，“平时在家，都干嘛啊？”
他实在是被那天晚上的画面冲击得太厉害，又结合之前视频和同事间的讨论，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恨不得能撬开苏敏煜的嘴，窥探一下那“冰山熔岩”内部的日常生活。他甚至暗搓搓地希望能取取经，毕竟自己和家里那个炸毛怪除了互怼就是鸡飞狗跳。
苏敏煜敲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但似乎对这个问题本身感到了一丝费解。
“干嘛？”他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平淡得像在复述一个陌生词汇。
“对啊！”祁猛点头，比划着，“就……下班之后，休息的时候，总不能一直……那什么吧？”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搂搂抱抱”。
苏敏煜沉默地看了他两秒，似乎在处理这个问题的逻辑。然后，他非常认真地、基于事实地开始列举：
“吃饭。” “……”祁等着下文。没了。
祁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呃……然后呢？”
苏敏煜微微蹙眉，似乎觉得“然后”这个问题很多余，但还是基于事实补充道：“他洗碗。”
祁：“……”谁问这个了？！
他不死心，引导道：“不是，苏哥，我是说……比如，娱乐活动？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或者……聊聊天什么的？”他努力想象着正常情侣（？）或者兄弟（？）会做的事情。
苏敏煜的表情更困惑了，仿佛祁在问“人类为什么要呼吸”一样理所当然又无聊的问题。
“看。”他回答了一个字。 “看电影？” “新闻。” “……打游戏吗？” “他打。吵。”苏敏煜言简意赅地评价，但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反感。 “那聊天呢？” “聊。”苏敏煜点头，然后在祁期待的目光中，补充了聊天内容，“他说话。我听。”
祁彻底噎住了。
他想象中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至少也是有点粉红泡泡的日常，在苏敏煜极其客观、极其精简的描述下，变成了：吃饭→弟弟洗碗→哥哥看新闻→弟弟打游戏（很吵）→弟弟喋喋不休→哥哥听着。
这……这跟他和白秦安在家鸡飞狗跳的互怼模式，除了“不动手”和“单方面输出”之外，好像也没高级到哪里去啊？！甚至听起来更无聊！
但为什么放到苏敏煜和他弟弟身上，就莫名给人一种……缱绻又黏糊的感觉呢？
祁CPU再次过载，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凝固成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
苏敏煜看着他脸上那副好像世界观再次崩塌的样子，似乎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困惑的。他觉得已经回答完了同事的问题，便不再理会，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的数据上。
祁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魂不守舍地飘回自己的工位。他拿起手机，点开和白秦安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空中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跟小白说：我们以后要不要黏一黏
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出白秦安会如何核导弹爆炸一般并把手机砸到他脸上。
祁深深地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看来，有些模式，是独家定制，无法复制的。
而另一边，苏敏煜完全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他看了眼时间，快到下班点了。他拿起手机，非常自然地给苏晟尧发了条信息：
「晚上吃什么？」
几乎秒回。
「糖醋排骨！哥你做的！?(????)?」
苏敏煜看着那个颜文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手指却很快地回复了过去：
「嗯。」
然后，他保存文件，关闭电脑，起身拿外套，动作一气呵成。
对于他而言，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干嘛”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弟弟想吃什么，以及，他现在要回家给他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