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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未完成的乐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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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青城,暑气未消。徐晏亭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张名为《夏序曲》的CD就放在手边,但他还没有打开。陆靳风回国已经一周,两人却像默契般地保持着距离,只在微信上简单聊过几句。
手机震动,是周明轩的消息:“出来打球?”
徐晏亭回复:“有事。”
他确实有事——陆靳风母亲的谜团像一根刺,扎在心底。
傍晚时分,徐晏亭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陆靳风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隐约的琴声。
“你在练琴?”徐晏亭问。
“嗯。”陆靳风的声音带着疲惫,“有事?”
“想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来公寓吧。”
陆靳风的公寓比上次来时多了些烟火气。阳台上的绿植长势正好,茶几上散落着几张乐谱。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上堆满的数学手稿,字迹清秀工整,与陆靳风的笔迹截然不同。
“那是我母亲的手稿。”陆靳风端着两杯茶走过来,“最近在整理。”
徐晏亭拿起一页手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学符号:“她在研究什么?”
“一个加密算法。”陆靳风轻轻抚过那些纸张,“她称之为‘梨花算法’。”
徐晏亭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就是那个据说能改变网络安全格局的算法?”
陆靳风点头,眼神黯淡:“也是害死她的原因。”
窗外暮色渐深,陆靳风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洒在那些手稿上。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我母亲叫陆明,是个数学家。她花了十年时间研究这个算法,在即将完成时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算法如果落入坏人手中,能破解世界上大多数加密系统。”陆靳风的声音很轻,“她决定毁掉所有研究资料。”
徐晏亭心中一震:“然后呢?”
“然后她就出‘意外’了。”陆靳风冷笑一声,“在实验室里,仪器故障,化学药品泄漏。”
“你认为是谋杀?”
“不是认为,是知道。”陆靳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手机,“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手机里只有一段录音。徐晏亭点开播放键,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靳风,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妈妈可能出事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爸爸身边的人。算法的手稿我藏在老宅的书房里,记住,梨花盛开的地方...”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背景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徐晏亭放下手机,心情沉重:“你父亲...”
“他可能没有直接参与,但选择了视而不见。”陆靳风的声音冰冷,“为了集团利益。”
夜色渐深,两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陈年的伤痛在沉默中蔓延。徐晏亭看着陆靳风紧抿的嘴唇,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
但他只是问:“老宅在哪里?”
“城南,已经废弃多年了。”陆靳风抬眼看他,“你想去看看?”
“如果你想的话。”
周六清晨,徐晏亭在城南的老街区等到了陆靳风。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单薄。
老宅是栋二层小楼,墙皮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但角落里的那棵梨树却奇迹般地活着,枝叶繁茂。
“我母亲种的。”陆靳风轻抚树干,“她说梨花纯洁,像数学一样不容玷污。”
书房在二楼,积满了灰尘。陆靳风径直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数学原理》。书页被掏空,里面放着一个笔记本。
“就是它。”陆靳风的声音有些发抖。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致我的靳风——愿数学永远是你的避难所。”
他们坐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一页页翻看笔记本。里面不仅有算法的完整推导,还有陆明对儿子的嘱托:
“靳风,妈妈可能看不到你长大了。记住,真正的天才不是解开难题的人,而是知道哪些题不该解的人...”
看到这里,陆靳风的肩膀微微颤抖。徐晏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彻底崩溃。
“那天...那天本来我要去实验室找她的...”陆靳风的声音支离破碎,“如果我去了...如果...”
徐晏亭终于握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错。”
阳光从破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光斑。陆靳风靠在徐晏亭肩上,很久没有说话。
“我要完成她的研究。”最后,陆靳风轻声说,“但不是为了发表,而是为了找到这个算法的漏洞,让它永远不会被滥用。”
徐晏亭看着他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我帮你。”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徐晏亭的公寓成了他们的临时研究室,桌上堆满了草稿纸,白板上写满了公式。
周明轩来过一次,看着满屋子的数学符号目瞪口呆:“你俩暑假就在搞这个?”
徐晏亭递给他一罐可乐:“要帮忙吗?”
周明轩连连摆手:“我还是去打篮球吧。”
有时研究到深夜,陆靳风会靠在沙发上小憩。徐晏亭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会轻轻替他盖好毯子。有一次陆靳风突然醒来,撞进徐晏亭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里。
两人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我...”徐晏亭想说些什么。
陆靳风却先移开视线:“继续吧。”
八月底,他们终于有了突破。在算法的核心部分,陆靳风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这里。”他用红笔圈出一个公式,“如果这样修改,算法就永远无法被用于破解加密系统。”
徐晏亭仔细验算后点头:“而且不影响它正面的应用。”
解决问题的那天晚上,他们买了啤酒坐在天台上。夏夜的风带着凉意,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
“谢谢。”陆靳风轻声说。
徐晏亭看着他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不用谢。”
陆靳风突然转头看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学来青城吗?”
徐晏亭摇头。
“因为我母亲曾经在这里读过书。”陆靳风望着远方,“我想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
夜空中有流星划过。陆靳风闭上眼睛许愿,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许了什么愿?”徐晏亭问。
陆靳风睁开眼睛,目光深邃:“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开学前夜,陆靳风把修改后的算法手稿锁进保险箱。钥匙他留了一把,另一把交给了徐晏亭。
“为什么给我?”徐晏亭问。
“备份。”陆靳风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认真。
九月初,新学期开始。教室还是那个教室,但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徐晏亭和陆靳风依然会为数学题争论,但不再带着火药味。他们的目光会在空中不经意相遇,然后默契地同时移开。
周明轩看着他们,总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个雨天的傍晚,徐晏亭在图书馆找到正在看书的陆靳风。雨水敲打着窗户,馆内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在陆靳风对面坐下,递过去一张纸条:“给你的。”
陆靳风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学公式:r= a(1-sinθ)
他愣了片刻,耳根慢慢变红。这是笛卡尔的心形线方程,数学史上最著名的情书。
“你...”陆靳风抬起头,眼中情绪翻涌。
徐晏亭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我...”
话没说完,图书馆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徐晏亭感觉到陆靳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陆靳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窗外的雨声渐大,而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两个少年的手紧紧相握。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在指尖的温度里悄然传递。
雨停了,灯光重新亮起。他们同时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彼此眼中的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靳风收起纸条,轻声说:“该回去了。”
徐晏亭点头:“好。”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路灯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一次,他们没有说再见。因为都知道,明天还会见面。而那些未完成的乐章,终将在时光中慢慢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