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 32 章 ...
-
夜色渐深，台灯的光晕在凌玖安静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轮廓。慕野靠在书桌边，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罕见地保持着沉默，目光落在蜷缩在光影里的那个身影上。
不知过了多久，凌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呓语，像是要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慕野立刻站直身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凌玖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未散的惊惧和迷茫，瞳孔在光线不适应中急剧收缩。他像是无法立刻分辨自己身在何处，身体紧绷，下意识地就要做出防御姿态。
“喂，醒了？”慕野的声音响起，刻意放得平缓，甚至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笨拙的温和，“做噩梦了？”
凌玖的视线猛地聚焦，对上了慕野的目光。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清醒，所有的脆弱和迷茫被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冰冷和戒备。他猛地坐直身体，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
“你怎么在我房间？”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涩意，但语气却冷硬如铁。
慕野指了指他手边的台灯，又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天黑了，灯亮着，门没锁。我进来看看某个怕黑的小朋友是不是需要……”他本来想习惯性地说点欠揍的话，但看到凌玖那副瞬间竖起所有尖刺的样子，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耸了耸肩，“……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凌玖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毯子，又看了一眼慕野，眼神复杂难辨，有警惕，有恼怒，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狼狈。他猛地掀开毯子，像是上面有病毒一样扔到一边，站起身，动作因为久坐和虚弱而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了。
“出去。”他指着门口，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慕野看着他这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异样情绪又被不爽取代。他啧了一声：“行，算我多管闲事。”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搭上门把时，却又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喂，台灯费不了几个电。怕黑就别关。”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这次轻轻带上了门，没有关严，依旧留着一条缝隙，让客厅的光线能透进去一丝。
凌玖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那条透光的门缝，又低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薄毯，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厌恶这种被窥见软肋的感觉，更厌恶慕野那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关心”。
他走到门口，想要把门彻底关上反锁，但手指搭在门把上，却犹豫了。窗外是无边的黑夜，而门缝里透进来的那点光，和房间里台灯的光晕……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可耻的依赖感。
他最终没有关上门，只是烦躁地走回床边，重重坐下。胃部的抽痛再次袭来，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和不堪。
---
第二天，公寓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凌玖彻底恢复了那副冰山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冷。他完全无视了慕野的存在，无论慕野是故意制造噪音还是试图搭话，他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空气。
慕野也憋着一股火。他觉得自己昨晚简直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那小子可怜！这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还是个带刺的！
两人像在同一個空间里的两个平行世界，互不干扰，却也暗流涌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傍晚。
慕野接了个电话，是队里催他回去处理一个突发案件的后续。他骂骂咧咧地换衣服准备出门，动静弄得很大。
凌玖则坐在窗边，戴着降噪耳机，对着电脑屏幕，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野换好鞋，看了一眼凌玖冷漠的侧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提高音量：“我出去了！某个孤僻儿童记得按时吃药，别又死屋里了！”
凌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慕野气得摔门而去。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凌玖摘下降噪耳机，窗外夕阳西下，光线逐渐暗淡。那种熟悉的、对黑暗的恐惧感又开始如同潮水般慢慢涌上。
他站起身，想去开客厅的大灯。
就在他走到客厅中央时，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略显诡异的敲门声！不是慕野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敲法，而是带着一种急躁和不耐烦的、仿佛确认没人在家就要破门而入的架势。
凌玖的身体瞬间绷紧！警惕性提升到极致。慕野刚走，这会是谁？同事？不可能。房东？更不会这种敲法。
他悄无声息地贴近猫眼。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廉价西装、眼神凶狠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类。其中一个人正不耐烦地继续砸门，另一个则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妈的，不是说那小子就住这儿吗？怎么没人？”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再敲敲！找不到人，彪哥那边没法交代！”另一个回道。
彪哥？凌玖的心猛地一沉。是他之前处理掉的一个放高利贷的小头目的手下？还是更早以前结下的仇家找上门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对方有备而来，人数不明。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硬碰硬风险极高。而且一旦发生冲突，必然会惊动警方，他的身份就有暴露的风险。
最好的选择是……制造不在家的假象，让他们自行离开。
他屏住呼吸，缓缓后退，不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在客厅茶几上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有人！”门外的男人立刻听到了，敲门声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老子踹了！”
凌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猛地冲过去按掉手机，但已经晚了。
“操！”他低骂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快速扫视客厅，寻找可用的武器或防御点。同时，他极其迅速地给慕野发了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和一个地址：【速归。危。】
刚走到楼下的慕野听到手机特殊提示音，拿出来一看，脸色骤变！他甚至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楼梯！
门外，撞门声已经响起！老旧的防盗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凌玖眼神一厉，不再犹豫。他迅速抄起茶几上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慕野的），闪身躲到门侧的视觉死角，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计算着对方破门而入的瞬间发动致命一击！
就在门锁即将被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操你妈的！干什么的！”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从楼道里传来！
是慕野！他去而复返！
紧接着，门外传来重物击打的闷响、男人的惨叫和怒骂声以及慕野那嚣张又狠戾的打斗声！
“警察！都他妈给老子抱头蹲下！” “敢踹老子的门？活腻歪了！”
凌玖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滞，握紧烟灰缸的手指缓缓松开。他靠在墙边，听着门外慕野以一对二、却明显占据上风的打斗动静，那粗暴的吼声和拳头到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不那么令人讨厌。
几分钟后，门外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
慕野站在门口，额角有一块擦伤，嘴角也破了，渗着血丝，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暴戾未褪的兴奋笑容。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已经晕过去的混混，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楼道里。另一个则早已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妈的，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这儿撒野……”慕野喘着气骂了一句，抬头看向门内。
凌玖依旧站在门侧的阴影里，手里还拿着那个烟灰缸，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平静，只是仔细看，能发现他胸口微微的起伏和眼底一丝未散尽的惊悸。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一个站在光怪陆离的楼道（躺着两个呻吟的混混），一个站在昏暗安静的室内，目光在空中交汇。
慕野看着凌玖那副明明受了惊吓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个显然是准备用来拼命的烟灰缸，脸上的戾气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让他“嘶”了一声。
“喂，”他开口，声音还带着打斗后的沙哑，语气却有点别扭，“没事吧？20岁的小朋友？”
凌玖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额角的伤和嘴角的血，看着他那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却第一时间赶回来挡在他门前的样子。
许久，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烟灰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多事。”
但这一次，这两个字里，似乎少了些冰冷的意味。
慕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扯得伤口更疼，但他却笑得更畅快了。
“嘴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