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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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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菲娜·怀特那双渐变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精密仪器在重新评估一个突然出现变量的复杂算式。艾米莉亚的话语,那不再颤抖、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平静的宣言,显然超出了她预想的几种反应模板。
空气中紧绷的弦似乎被这意外的答案拨动,发出无声的嗡鸣。银冕卫骑士们沉默如山,但坐骑不安地刨动蹄子,金属甲片摩擦发出细碎的、令人心悸的声响。更外围,帕拉斯骑士们的身影在树林与坡地间若隐若现,弓弦拉紧的细微声响与银冕卫这边压抑的呼吸声形成无声的对峙。
“请转告我的父亲,”艾米莉亚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花海上空,压过了风声,“他的信,我收到了。他的‘关怀’与‘提醒’,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蓝灰色的眼眸中,那刚刚艰难破土而出的决心,正与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惯性激烈搏斗。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伊莉莎带来的荧白光晕中那清冽坚定的力量、将同伴们灼热的目光全部吸入肺腑,化为勇气。
“我会回去。”她终于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艰难凿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被押解的方式,回去履行一场令我作呕的婚约,回到那个金丝鸟笼里,去重复我母亲……那令人绝望的老路。”
塞拉菲娜的唇角那丝程序化的弧度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金属质感的平直。“艾米莉亚小姐,”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底下潜藏的危险暗流开始翻涌,“我想您可能没有完全理解现状,或者……高估了您此刻的选择余地。这不是一场可以由您任性决定时间和条件的‘归家’。”
“任性?”艾米莉亚重复着这个词,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奇异的嘲弄,不知是对父亲,还是对过去那个一味逃避的自己,“怀特首领,您认为背负着同伴的安危、家族的威压、以及对一个我毫不爱的人许下的婚约,选择一条看似‘轻松’的屈服之路,就不是任性了吗?那只是另一种更懦弱的任性罢了。”
她的目光扫过父亲那封依旧攥在手中、仿佛有千钧重的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父亲说我依靠他人善意的施舍,说我幼稚。或许吧。但正是这些他嗤之以鼻的‘施舍’和‘幼稚’,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不是依靠,而是……并肩。”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不再闪烁,直直地看向塞拉菲娜,也仿佛透过她,看向遥远白露城中那个永远冰冷的书房。“请您转告他:维尔纳夫之名的含义,我从未敢忘。但它的未来,不应只由他一人、用一种冰冷窒息的方式来定义。我会回去,当我回去的时候,我将不再是被押送的逃犯,或是待价而沽的联姻工具。我会以维尔纳夫继承人的身份,去正视、去承担那份责任——用我自己的方式。”
这番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所有人心中掀起巨浪。爱丽丝的湛蓝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几乎要欢呼出声,又死死忍住,只是紧紧握住了剑柄,指节发白。索菲捂住嘴,眼圈再次红了,却是激动与欣慰的泪水。克拉拉炸开的尾巴慢慢落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拜。伊莉莎静立原地,荧白色的发梢无风自动,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流转着深邃的赞许与支持。
雅典娜的血红眼眸中,那翻涌的无力感被一种灼热的、近乎沸腾的认同所取代。她依旧保持着极致的临战状态,但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锐利的弧度。
塞拉菲娜沉默了足足三息。她仔细地审视着艾米莉亚,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个金发少女。周围的空气因这沉默而变得更加滞重,银冕卫骑士们的包围圈似乎无声地收缩了寸许。
终于,她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冰棱碎裂般的嗤笑。
“精彩的演说,艾米莉亚小姐。充满了……幼稚的幻想和一厢情愿的勇气。”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继承人的身份?掌控力量?恕我直言,您是否太过天真了?您以为伯爵的权位是什么?一场过家家的游戏吗?失去了莫雷尔小姐的庇护,离开了您这位忠诚的……狼骑士团长,”她目光扫过雅典娜,带着一丝轻蔑,“您算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基本生存都需要依赖女仆和贫民窟狐鼠的落魄小姐。就算您侥幸坐上了那个位置,您以为您能坐稳几天?议会里的老狐狸,边境上的骄兵悍将,虎视眈眈的邻邦……他们会像撕碎一张纸一样将您连同您那可笑的‘理想’一起撕碎。”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针,精准地刺向艾米莉亚最深的自卑和恐惧。她脸色微微发白,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似乎在现实的重压下微微摇晃。塞拉菲娜的话语残酷却真实,赤裸裸地揭开了她所有豪言壮语下脆弱的基础。
塞拉菲娜趁势加压,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依次扫过艾米莉亚身后的每一个人,声音冷冽如刀,开始挑唆每一条她所能想到的软肋:
“莫雷尔小姐,”她看向爱丽丝,“您今日的意气用事,干涉维尔纳夫家族内部事务,甚至不惜与银冕卫对峙。您可曾想过,这会为您远在王都的父母、为莫雷尔家族带来多大的麻烦?维尔纳夫伯爵的怒火与政治上的反制,恐怕不是一句‘年少无知’就能轻易揭过的。”
爱丽丝的兔耳猛地绷直,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但她立刻挺起胸膛,硬撑着反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我父母无关!”
“无关?”塞拉菲娜轻笑,“在贵族的世界里,您的行为永远代表着莫雷尔家族的态度。伯爵大人是否会认为,这是莫雷尔家对维尔纳夫野心的试探?届时,您珍贵的银辉骑士团,还能如此安然地守护在您身边吗?”埃德加首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手按上了剑柄,目光锐利地射向塞拉菲娜。
塞拉菲娜不等回答,目光又转向索菲和克拉拉,那眼神如同在看微不足道的尘埃:“还有你们……索菲·西蒙,背叛主人、蛊惑小姐离家出走的前女仆。克拉拉·杜邦,来历不明、与贫民窟牵扯不清的异类。若艾米莉亚小姐执意抗命,你们的行为将被定义为劫持伯爵小姐、意图不轨。通缉令会立刻下发,王国境内将再无你们容身之地。你们那点微末的温暖和陪伴,能抵挡得住银冕卫和无休无止的追捕吗?”
索菲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克拉拉。克拉拉琥珀色的眼睛里也露出了恐惧,尾巴不安地扫动着,但她仍强撑着瞪回去,只是声音有些发虚:“你…你吓唬谁!”
最后,塞拉菲娜的目光落在伊莉莎身上,那双渐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算计:“还有您,这位……力量奇特的修女小姐。您或许拥有不凡的力量,但您能时刻守护朝露村的每一个人吗?您能确保,不会因为今日的抉择,为那些您曾救治过的、手无寸铁的村民招致……无妄之灾吗?维尔纳夫家族的意志,远非一座偏远村庄所能承受。”
伊莉莎的红眸骤然变得深邃,周身那荧白色的光晕微微波动了一下。卢西恩神父的担忧、村民们的笑脸……沉甸甸地压上她的心头。
塞拉菲娜满意地看着艾米莉亚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般剧烈摇曳起来,几乎要再次熄灭。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她重新拖回那个绝望的深渊。
“看吧,艾米莉亚小姐,”塞拉菲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您所谓的‘并肩’,您所珍视的‘羁绊’,是多么脆弱不堪。它们无法保护您,反而会成为您的弱点,成为您拖累他们、他们也拖累您的枷锁。伯爵大人为您安排的路径,或许冰冷,但至少能确保您……以及您在意的这些人,最终能‘安然无恙’。这才是现实。收起您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乖乖跟我回去。这是您最后的机会。”
艾米莉亚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塞拉菲娜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她看向爱丽丝眼中的惊惶,索菲和克拉拉的恐惧,伊莉莎的沉默……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也许……也许父亲是对的,塞拉菲娜是对的?自己的反抗,不过是幼稚的闹剧,最终只会害了所有人……
就在她眼中光芒涣散,即将被拉回那冰冷现实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幽灵,又如同划破阴霾的黑色流星,毫无征兆地刺去!
是雅典娜!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腥煞气的劲风已然撕裂了花海中凝滞的空气!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泥土与花瓣轰然炸开一个小坑!
目标直指塞拉菲娜!
没有怒吼,没有警告,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杀戮本能驱动下的雷霆一击!血红的眼眸在极速运动中拉出两道令人心悸的残光,锁死了塞拉菲娜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
塞拉菲娜那始终平稳如冰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愕!她的思维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合常理的攻击,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呲啦——!”
刺耳的雷电爆鸣声骤然响起!塞拉菲娜抬起的左臂上,无数细密的银白色电弧瞬间迸发、交织,凝聚成一面闪烁着刺目光芒的、由纯粹雷霆之力构成的菱形护盾,间不容发地横亘在她身前!
“轰!!!”
雅典娜覆盖着哑光黑甲的拳头,裹挟着足以摧垮城墙的恐怖力量,狠狠地砸在了那面雷霆护盾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响瞬间席卷了整个花海!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状猛烈扩散,将周围数米内的花草连根拔起、撕成碎片!强劲的气浪吹得离得稍近的爱丽丝、索菲和克拉拉几乎站立不稳,踉跄后退。
雷霆护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流转的电光瞬间黯淡了大半!塞拉菲娜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透过护盾狠狠撞来,整条左臂瞬间麻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她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被这股力量带动着连连后退,险些人立而起!
雅典娜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她的身影落地瞬间再次弹射而起,如同附骨之疽般追向倒飞的塞拉菲娜!右手已然握住了剑柄,冰冷的剑锋即将出鞘,直指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雅典娜暴起发难到塞拉菲娜被击飞,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直到此时,那九名银冕卫骑士才猛地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试图驱动战马上前护卫!
但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
一直静立如雕塑的伊莉莎,轻轻抬起了手。
没有咒语吟唱,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是以她为中心,那荧白色的光晕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纹扩散。
下一刻,那九名刚刚策动战马的银冕卫骑士,连同他们躁动的坐骑,动作瞬间凝固了!仿佛陷入了无形却无比粘稠的琥珀之中!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脸上的惊怒表情僵住,连人带马被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定格在了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仿佛他们所处的空间维度被短暂地剥离了出去!
更外围,银辉守望者的骑士们立刻上前,默契地围住了这些被定格的目标,刀剑出鞘,冷冷地对准了他们。埃德加首领沉声下令:“缴械!控制住!”
局面瞬间逆转!
而此刻,雅典娜的剑锋已然触及塞拉菲娜胸前的银甲!冰冷的杀意刺激得塞拉菲娜皮肤战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塞拉菲娜展现出了她作为银冕卫首领、历经无数血战磨练出的恐怖应变能力。尽管体内气血翻腾,左臂酸麻,她却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右手间不容发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柄细长、闪烁着雷光的长剑——堪堪横架在胸前!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雅典娜的剑尖精准地点在塞拉菲娜的剑身之上!巨大的力量透过双剑传递,塞拉菲娜格挡的右臂剧烈弯曲,剑身被压得几乎贴到她自己的胸甲上!那凝聚于一点的恐怖冲击力,甚至让她胸前的精美银甲发出了一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和细微裂痕!
塞拉菲娜借势向后空翻,试图卸去这股巨力,落地的瞬间脚步踉跄,显得有些狼狈。她手中的雷光长剑上,电弧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显然在刚才那一下硬碰硬中受损不轻。
她终于站稳,抬起头,那双渐变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实质性的怒火,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冰冷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凶悍。她死死盯住再次如同鬼魅般迫近的雅典娜,声音因愤怒而失去了以往的平稳,带上了尖锐的棱角:“雅典娜·斯通!你这个疯子!帕拉斯骑士团和朝露村那些蝼蚁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吗?!”
雅典娜的身影再次停下,血红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杀意。“你可以试试。”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看看动了帕拉斯,动了朝露村,维尔纳夫家族会不会立刻被扣上‘屠杀庇护所’、‘挑衅圣光’的帽子,被你的政敌、被王室、被所有虎视眈眈的人撕碎。银冕卫是刀,但持刀的手,未必经得起反噬。”她的话语直接点破了塞拉菲娜不敢真正对村庄和教堂下死手的顾忌——那引发的政治和信仰风暴,维尔纳夫伯爵也承受不起。
“至于他们,”雅典娜的目光扫过那些被伊莉莎诡异力量定格的银冕卫骑士,“不需要帕拉斯动手拦你外面那些杂鱼。只要把你,和你这九个精锐,永远留在这里……就够了。”
塞拉菲娜的瞳孔骤然收缩。雅典娜的话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思维。她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策略——斩首!伊莉莎那诡异的力量控制住她的亲卫,雅典娜死死缠住她,外围的帕拉斯骑士根本不需要击败银冕卫大部队,只需要拖延、骚扰,不让他们及时回援核心战场。而她和这九名核心队员一旦被留下……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瞬间压在塞拉菲娜肩上。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对方不仅拥有雅典娜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顶尖战力,还有一个能力诡异莫测的伊莉莎,更可怕的是,她们精准地拿捏住了政治和局势的软肋!
不能再留手了!
塞拉菲娜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图用言语威胁。她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暴涨!
“噼里啪啦——!”
狂暴的银白色雷电如同活物般从她体内疯狂涌出!不再是之前防御时的凝聚形态,而是肆意奔流、跳跃、嘶鸣的毁灭性能量!她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电离,发出焦糊的气味,脚下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枯萎!强大的雷霆力场将她包裹,发丝因静电而飞扬,那双渐变的眼眸中仿佛有雷暴在酝酿!
“雅典娜!”爱丽丝惊呼一声,湛蓝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下意识就想冲上前帮忙。
“爱丽丝小姐!别过来!”埃德加首领低喝一声,抢先一步拦在她身前,面色无比凝重。这种层次的战斗,已经不是爱丽丝能够插手的了。
而雅典娜,面对这如同雷神降世般的威势,血红的眼眸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战意!她微微伏低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覆盖着黑甲的身躯上,肌肉线条绷紧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
塞拉菲娜裹挟着万丈雷霆,她的速度瞬间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几乎是化作一道曲折跳跃的闪电,直扑雅典娜!手中那柄雷光长剑再次凝聚,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当头斩落!
雅典娜不闪不避,竟也迎面冲上!她的速度同样快得留下残影,血红的眼眸死死锁定对方轨迹!在长剑临头的瞬间,她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覆盖着臂甲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一拳轰向塞拉菲娜持剑的手腕!
塞拉菲娜手腕一抖,剑光流转,变斩为削,切向雅典娜的手臂!同时左手五指张开,一团高度压缩的雷球瞬间凝聚,轰向雅典娜空门大开的腹部!
攻守转换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雷霆的狂暴与雅典娜纯粹武技的狠辣凶险交织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眼的能量闪光!逸散的电流如同银蛇乱舞,抽打在周围的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雅典娜的身影在雷霆的狂轰滥炸中穿梭、格挡、反击。她的战斗方式毫无花哨,全是经过千锤百炼、最简洁高效的杀人技!速度、力量、反应、韧性,被她提升到了非人的地步!塞拉菲娜的雷电之力狂暴无比,但雅典娜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或者用那身奇特的哑光黑甲硬抗下去!那黑甲似乎对能量攻击有着极高的抗性,许多足以将常人电成焦炭的雷击打在上面,只是留下淡淡的灼痕,甚至未能完全穿透!
塞拉菲娜越打越是心惊!雅典娜就像一块冰冷的、坚不可摧的顽铁,她的雷霆之力足以摧毁重甲,却似乎难以真正重创对方!而雅典娜的攻击却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拳、脚、肘、膝,甚至是用身体冲撞,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逼得她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进行防御和闪避!她的元素魔法加持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渐渐适应了雅典娜的节奏,开始能够招架甚至寻找反击的机会,但想要短时间内取胜,根本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迅捷的身影突然从侧翼切入战团!
是爱丽丝!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看到雅典娜似乎被狂暴的雷霆稍稍压制,担心之下,娇叱一声,手中的西洋细剑如同毒蛇吐信,化作一点寒星,精准地刺向塞拉菲娜的肋下!她的剑术确实高超,步伐灵活,突刺刁钻,带着一股不输男子的狠劲!
塞拉菲娜眉头一蹙!爱丽丝的加入让她顿感棘手!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对雅典娜下杀手,但对莫雷尔家的大小姐,她却绝对不能真正伤害!这瞬间的分心和对力量的收束,立刻让她的攻势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爱丽丝!退开!”雅典娜低吼一声,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焦急。她不怕塞拉菲娜,但爱丽丝的加入反而让她有些束手束脚。
塞拉菲娜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做出了决断!必须优先清除这个干扰因素!
面对爱丽丝刺来的细剑,她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左手屈指一弹——
“嗡!”
一团柔和却带着强大排斥力的球形电光瞬间出现,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面无形的弹性墙壁,精准地撞在爱丽丝的剑尖和身体上!
爱丽丝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柔和巨力传来,惊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到,顿时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细剑也脱手飞出!
“小姐!”埃德加首领惊怒交加,身形暴射而出,凌空接住了爱丽丝,却被那冲击力带得连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爱丽丝脸色苍白,气血翻涌,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被那强大的推力震得头晕眼花。
而就在塞拉菲娜分神弹开爱丽丝的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雅典娜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地疾进,血红的眼眸中冰冷一片!手中的长剑抓住塞拉菲娜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因顾忌爱丽丝而力量回收的瞬间,如同暗夜中一道致命的黑色闪电,直刺塞拉菲娜胸前那方才已经被打出裂痕的甲胄之处!
这一剑,快!准!狠!凝聚了雅典娜全部的杀意和力量!
塞拉菲娜瞳孔急缩!她刚刚弹开爱丽丝,力道用老,根本来不及完全回防!雷霆力场自动护主,疯狂向胸前汇聚,但她自己知道,仓促之间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挡雅典娜这蓄谋已久的必杀一击!
“噗嗤!”
冰冷的剑尖精准地刺入了那银甲上细微的裂痕!虽然被层层叠叠的雷电之力削弱了大半,但仍有一股锐利无匹的力道透甲而入!
塞拉菲娜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剑尖入肉不过半分,便被坚韧的肌肉和更加汹涌爆发的雷霆之力死死卡住!但那一缕侵入体内的锋锐剑气,却让她气血一阵翻腾!
然而,塞拉菲娜的凶狠也在这一刻彻底被激发!她竟然不顾刺入胸口的剑尖,左手五指并拢,凝聚起残余的所有雷电之力,不再是防御或排斥,而是化作一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闪耀到极致的雷光之刃,以手代剑,狠狠地横向劈砍在雅典娜的长剑剑身之上!
“锵——!!咔嚓!”
刺耳的断裂声响起!雅典娜那柄质地极佳的长剑,竟硬生生被塞拉菲娜这舍命般的反击从中斩断!
剑尖留在塞拉菲娜胸甲内,而雅典娜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
巨大的反震力道让两人同时手臂发麻!雅典娜攻势受挫,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塞拉菲娜眼中雷光大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不顾胸口传来的剧痛和流淌出的温热液体,双手齐出,不再是格挡或攻击,而是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雅典娜握着断剑的右手手腕和另一只手臂!
“跪下!”塞拉菲娜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与愤怒的低吼!
“轰隆——!!!”
以她为中心,积蓄已久的、毁天灭地般的雷霆之力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前所未有的粗大电蟒冲天而起,将昏暗的天空瞬间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狂暴的银蛇以她和雅典娜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蔓延、抽打、嘶鸣!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完全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恐怖力场!
地面瞬间被电焦、碳化、崩裂!花草化为飞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焦糊气味!
雅典娜的身体被这零距离爆发的恐怖雷霆彻底吞没!耀眼的电光缠绕在她黑色的铠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疯狂地试图钻透防御,摧毁内里的血肉之躯!她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红的眼眸中瞳孔缩成针尖,对抗着这足以将钢铁熔化的可怕力量!她的双足死死踩入地面,膝盖微屈,竟硬生生扛住了这波恐怖的冲击,没有被立刻击垮!
塞拉菲娜双手死死扣住雅典娜的手臂,两人在狂暴的雷电场中角力!电光映照下,塞拉菲娜的脸色因力量透支和伤口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凶狠凌厉:“雅典娜·斯通!我承认……你强得像个怪物!没有能量加持,仅凭肉身和武技就能做到这一步……你足以自傲!但……也仅此而已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的顽强……毫无意义!”
她疯狂催动着体内的雷霆之力,试图彻底压垮、焚毁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雷电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噬!
雅典娜咬紧牙关,黑甲下的身躯微微颤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身哑光黑甲的确提供了惊人的魔法抗性,但塞拉菲娜倾尽全力的零距离爆发,能量层级太高了!部分雷电已经穿透防御,带来阵阵灼痛和麻痹感。她的力量在对抗这纯粹的能量冲击时,确实处于劣势。
然而,就在塞拉菲娜以为胜券在握,即将彻底压制雅典娜的瞬间——
被电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雅典娜的脸上,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却又极其清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弄。
“……谁告诉你……”雅典娜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笃定,“……我是一个人了?”
塞拉菲娜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警铃疯狂大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雅典娜的角力和压制上,几乎忘了那个一直静立一旁、散发着荧白色光晕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艰难地抬起被电光缭绕的视线,望向伊莉莎的方向——
只见伊莉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漂浮离地寸许。她那头已完全化为荧白色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流淌着如同月华般纯净而浩瀚的光辉。她双手虚抬在身前,掌心相对,一个复杂无比、由纯粹光晕构成的玄奥符文正在其间缓缓旋转、凝聚。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悲悯与温和,而是充满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如同星空般深邃淡漠的威严。她静静地看着塞拉菲娜,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已然注定的结局。
没有任何声势浩大的能量爆发,没有刺眼的强光。
伊莉莎只是对着塞拉菲娜,极其轻柔地、吹出了一口气。
仿佛女神垂怜,吹熄一支摇曳的烛火。
一缕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柔和的荧白色光晕,如同初春的柳絮,又如同晨曦的第一缕微光,穿透了狂暴肆虐的雷霆力场,无视了那足以熔金蚀铁的毁灭能量,轻柔地、精准地拂过了塞拉菲娜的额头。
塞拉菲娜脸上那凶狠凌厉、带着一丝胜利在望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眼中的雷光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般骤然熄灭,渐变眼眸中的神采迅速涣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茫然。周身那狂暴沸腾的雷霆之力像是失去了源头,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湮灭。
抓住雅典娜手臂的力道瞬间消失。
塞拉菲娜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那爆裂的雷霆场也随之彻底消散,只留下满地焦黑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
雅典娜猛地抽回手臂,甩了甩上面残留的麻痹感,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塞拉菲娜,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冰冷。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拔出了那截仍留在塞拉菲娜胸甲上的断剑剑尖,随手扔在地上。
整个花海,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掠过焦土,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缓缓落地、荧白色长发逐渐恢复漆黑、周身光晕收敛的伊莉莎身上。
她做了什么?
没有人看清。没有人理解。
仿佛只是吹了一口气,那强大不可一世、逼得雅典娜陷入苦战的银冕卫首领,就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伊莉莎缓缓放下手,脸上的淡漠威严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她看向艾米莉亚,微微点了点头。
艾米莉亚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塞拉菲娜,又看向雅典娜,最后目光落在伊莉莎身上。她的手依旧紧紧攥着父亲那封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胸膛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滚烫而坚硬的物质。
她深吸一口满是焦糊味的空气,缓缓地、极其坚定地,将手中那封沉重的信,一点点、一点点地撕成了碎片。
白色的纸屑,如同逆飞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被雷霆灼焦的土地上。
塞拉菲娜·怀特的意识如同从漆黑的深海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并非冰冷的囚笼或坚硬的地面,而是某种柔软的、带着清新植物气息的铺垫物,甚至能感觉到细碎草叶的轻柔触碰。然后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篝火燃烧的烟火气、食物炙烤的焦香,还有……浓郁到不像真实的花香,与她昏迷前闻到的焦糊味截然不同。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深邃的、缀满璀璨星辰的夜空,没有月亮,但星河浩瀚,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天黑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动作牵动了胸前的伤口,预期的剧痛没有传来,只有一丝愈合期的轻微酸胀感。她低头,发现自己那身闪耀着银白色冷光的精美铠甲已被卸下,换上了一身素净柔软的亚麻布衣。手掌抚过胸前原本被剑尖刺入的地方,隔着布料只能摸到平滑的皮肤,连疤痕都未曾留下,只有体内微微运转不畅的魔力提醒着她那里曾受过创伤。
她迅速环顾四周。自己正躺在一片铺着厚实粗布的花海之中,正是之前与雅典娜激战的地方。但诡异的是,周围那些本应被雷霆之力摧残得一片焦黑、遍地狼藉的花草,此刻竟完好如初,甚至开得更加繁茂绚烂,在星辉下摇曳生姿,仿佛白昼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从未发生。浓郁的花香包裹着她,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宁静。
远处,一团温暖的篝火跳动着,勾勒出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强大的精灵——伊莉莎,正靠在一个软垫上,似乎陷入了沉睡。荧白色的长发恢复了漆黑的色泽,柔顺地披散下来,衬得她侧脸在火光下显得静谧而脆弱,与白日里那个如同神祇般威严的存在判若两人。看来修复这片花海,制服银冕卫,治愈她的伤,耗费了些许精力。
那个叫克拉拉的小狐娘,正蹲在火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的烤肉和面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尾巴随着节奏轻轻摆动,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仿佛眼前不是俘虏了银冕卫首领的险境,而是一次寻常的野炊。
更远处,莫雷尔家那个大小姐爱丽丝,正手舞足蹈地对围着她的索菲和另外两个银辉骑士说着什么,雪白的兔耳兴奋地抖动,似乎又在吹嘘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而她的九名银冕卫骑士……不见了踪影。
塞拉菲娜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没事。”
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塞拉菲娜猛地转头,看到艾米莉亚·德·维尔纳夫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一块铺着毛毯的石头上,膝上放着一本书,但目光正看着她。金发在篝火的光晕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蓝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伊莉莎修女只是让他们暂时‘沉睡’了,和你的马匹一起,被妥善安置在那边树林的屏障里,很安全。”艾米莉亚合上书,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胜利者的傲慢或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伤也是她处理的。她说……激烈的战斗后,你需要真正的休息,而非囚禁。”
塞拉菲娜沉默地坐起身,动作间依旧带着属于战士的警惕与僵硬。她尝试暗中调动体内的雷霆之力,却发现原本如臂指使、汹涌澎湃的力量,此刻却像是被一层无形而柔韧的温水包裹着,温暖、舒适,却牢牢限制着它的奔流,只能微弱地感应,根本无法凝聚发力。这感觉……就像是力量本身被赋予了意识,正在温柔地拒绝她、安抚她,让她无法兴起任何争斗之念。
是那个精灵修女的手段!塞拉菲娜瞬间明白过来。不仅治愈了她,更在她体内留下了某种强大的禁制。
她看向艾米莉亚,渐变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震惊,有屈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冰冷:“你想怎么样?维尔纳夫小姐。”她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姿态,“展示你们的仁慈和力量,然后呢?指望我感恩戴德,背叛伯爵?”
艾米莉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站起身,走到塞拉菲娜面前,递给她一个水囊。“喝点水吧,怀特首领。”
塞拉菲娜警惕地看着她,没有接。
艾米莉亚也不勉强,将水囊放在她身边的布上,目光投向远处嬉笑的爱丽丝,声音依旧平静:“爱丽丝很喜欢那顶新的软帽,是索菲用旧的丝绒窗帘改的。她说比她之前在王都买的所有帽子都舒服。”
塞拉菲娜蹙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对她动手了,怀特首领。”艾米莉亚转回目光,看向塞拉菲娜,眼神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审视,“尽管你留了手,只是推开她。但事实上,你就是对莫雷尔伯爵的独女,动了手。”
塞拉菲娜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而现在,”艾米莉亚继续道,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银冕卫的首领,任务失败,全军覆没,自己还成了俘虏。但你身上没有一丝伤痕,铠甲被卸下,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躺在这片……被神奇修复的花海里。而我,维尔纳夫家族‘被劫持’的小姐,正毫发无损地、甚至可说是‘安然无恙’地与你共处。”
她微微倾身,注视着塞拉菲娜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问道:“猜猜看,如果我父亲,或者莫雷尔伯爵,甚至王都的任何一个人,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他们会怎么想?”
塞拉菲娜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艾米莉亚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露出了底下冰冷残酷的现实!
仁慈?这或许是。但更是一个无比致命的陷阱!
维尔纳夫伯爵会怎么想?他会相信自己是力战被俘后被优待?还是会怀疑……她塞拉菲娜·怀特,是否因为任务失败、畏惧惩罚,或者被对方的手段收买,已经暗中倒戈?甚至与艾米莉亚达成了某种默契?否则如何解释她毫发无损,敌人还如此“友善”?
而莫雷尔伯爵知道女儿被攻击的消息,又看到银冕卫首领如此“惬意”地成为座上宾,他会善罢甘休吗?他会相信这只是艾米莉亚单方面的“仁慈”吗?这会不会成为莫雷尔家向维尔纳夫家发难的绝佳借口?
到了那时,她塞拉菲娜·怀特,以及她带来的这支银冕卫小队,在伯爵眼中,会变成什么?
是值得营救的忠诚部下?还是……需要立刻抹除的、可能已经叛变并带来巨大政治麻烦的弃子?!
弃子……只是棋子,何时弃,怎么弃,从来只取决于棋手的需要和时间问题。
她可以恨艾米莉亚,恨她将自己拖入如此屈辱且危险的境地。但艾米莉亚的话像冰水一样浇醒了她——即使没有艾米莉亚,她难道就真的安全吗?一次任务的失败,就足以让过去的所有功绩化为乌有。忠诚与价值,在绝对的利益和□□面前,何其脆弱。
“你……”塞拉菲娜的声音干涩无比,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问你一个问题,怀特首领。”艾米莉亚站直身体,星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与……悲哀,“你在为什么而战?”
“为伯爵大人的命令!为维尔纳夫家族的荣誉!”塞拉菲娜几乎是下意识地、倔强地重复着刻入骨髓的信条,但声音却缺乏底气。
“荣誉?职责?”艾米莉亚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摇了摇头,“用冰冷的威胁去逼迫一个不愿回家的女儿?用他人的安危去践踏一份真挚的心意?这就是银冕卫的荣誉?这就是你从小被训练所追求的一切?还是说……”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透塞拉菲娜冰冷外壳下那颗或许从未真正感受过温暖、只是机械遵循命令的心。
“……你只是在享受执行命令过程里,那份单纯的、不被任何复杂情感困扰的……杀戮效率?”
“我不是!”塞拉菲娜猛地抬头反驳,渐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神色,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思过的茫然。她从小被教导的就是服从、变强、完成任务。荣誉、职责、杀戮……这些词汇的意义,她似乎从未真正去分辨过。战斗和胜利就是一切,是她存在的价值证明。
可如果战斗的意义本身就被否定呢?如果胜利的代价是成为弃子呢?如果所谓的荣誉,只是上位者随意涂抹的颜料呢?
她为之奋斗、付出一切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篝火噼啪作响,克拉拉烤肉的香气飘来,爱丽丝没心没肺的笑声在夜空下回荡。这片被修复的花海宁静得不真实,仿佛一个巨大的、温柔的牢笼,不仅困住了她的身体,更开始侵蚀她坚不可摧的信念。
塞拉菲娜坐在那里,星光洒在她灰白色的长发上,那双总是冷静评估、闪烁着雷光的渐变色眼眸,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空白的、巨大的迷茫。
艾米莉亚没有再逼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知道,有些冰层,一旦出现了第一道裂缝,瓦解便只是时间问题。
夜风拂过,带来远山的气息和近处的花香,也带来了未知未来的微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