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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蒋颂天爸爸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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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时间,同样地点,路灯下同样的两双眼睛。
“呵呵,…好巧…最近总遇到……”
“……”
苍白的对话开启后,空气静止了好几秒。
几只小猫围着相顾无言的两人探头喵喵叫,好像在看热闹。
蒋颂天一脸狐疑地盯着手背在身后的周一诺,问询道:“你最近好像经常来这里?”
道歉!要道歉!
周一诺心里如同海啸过境,面上仍保持微笑,“对…对啊,喂猫嘛……”
蒋颂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向周一诺介绍这几只小猫的来历。
“这几只是小区前门那只流浪的大橘猫上个月生的,它们还小,你不要喂一些难消化的东西。”
一定要道歉!
周一诺一脑门官司,心不在焉地应道:“哦,我知道了。”
“嗯。”蒋颂天惊讶于周一诺反常的好说话,但又怕表现出来惹他生气,便若无其事地弯腰给小猫们清理猫窝,喂粮加水。
入夜的月光自上而下静静倾泻,晚风拂过,半圆的路灯光晕中两个少年一米之遥。
蒋颂天背对着周一诺,背影很单薄,两个洁白的手臂在光晕的渲染下犹如易碎的白瓷,“天热,要多喂水。”
“好。”
“最好是纯净水,不然可能有寄生虫。”
“嗯,知道了。”
蒋颂天忍不住多嘱咐两句,换作平时,周一诺肯定直接翻个白眼,然后转身走开。
可这回周一诺没有,他站在蒋颂天身后摩挲着手里的铁盒一角一一应下,暗自默诵准备好的道歉稿。
蒋颂天有条不紊地忙完,起身看向周一诺,“我弄好了,走了。”
这就要走了?
“等…等一下。”周一诺有些慌乱地走到蒋颂天面前。
两人差了半个头,周一诺微微抬头看向蒋颂天,小心翼翼地把藏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来。
“那个……”周一诺心都要跳出来了,“上次……”
上次升学宴,我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
啧,这么简单的话,怎么到蒋颂天这里跟蜘蛛吐丝似的,一次性怎么也说不完。
周一诺一鼓作气,再而衰,“上次…升…升学宴…最后……”
蒋颂天好像明白过来周一诺的意图,率先开口:“升学宴真的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大家会提到我。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去了。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惹你在升学宴不开心了,对不起。”
“?”谁跟谁道歉?串台了吧?
周一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眨着一双桃花眼呆呆地盯着蒋颂天。
蒋颂天背着光,眉梢和眼尾上沾着浅黄色的光点,一双眼睛沁着坦坦荡荡的真诚。
周一诺彻底懵了,“你向我道歉?”
“嗯。”蒋颂天点点头,嘴唇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好像在等周一诺的不依不饶。
周一诺很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蒋颂天,像在打量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蒋颂天道歉?他不是一直致力于盖过自己一筹吗?为什么要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去了?为什么没有因为升学宴的那些话生气?
周一诺作为被道歉的一方,没有一点扬眉吐气的得意,反而挫败地垂下手臂。
哐嘡,醒目的红色兔子礼盒跌落在地上。
蒋颂天弯腰捡起来,细心地拍掉铁盒角上沾着的枯草和泥尘,递给周一诺。
“给你。”蒋颂天斟酌了一下,苦口婆心地劝道:“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但糖还是少吃一些吧。现在得糖尿病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平时多注意一下比较好。”
周一诺耷拉着小脑袋好似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娃娃,盯着蒋颂天递到面前的盒子,顿了两秒后,接下。
“谢谢,我会注意的。”
“这两天会有暴雨,你来喂猫的时候,记得带伞。”
“嗯,知道了。”
周一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够蒋颂天勉强听个大概意思。
蒋颂天怕周一诺烦了,不再多说什么了,迈开步,朝着光晕之外走去。
周一诺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目送着蒋颂天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
以前唐琳老说蒋颂天太瘦,周一诺没感觉,毕竟他也瘦。
可今晚这么认真地看过蒋颂天的背影之后,周一诺不得不承认,蒋颂天的身量过于单薄了。
蒋颂天这人皮肤白长得又精致,再加上性格温润内敛,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忧郁气质,尤其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气质更为明显。
其实仔细想想,蒋颂天好像经常一个人。
在学校里,同学们课间打闹、同行吃饭、结伴放学时,蒋颂天总是形单影只。
在家里,沈珂茹常年忙于学校和教会事务,蒋颂天基本都是一个人生活起居。
以往周一诺从敌视的角度出发,只觉得蒋颂天为人孤傲不合群,今晚看来…蒋颂天似乎…很孤单。
夜风顺着小道一路贯穿,从周一诺的发梢吹到围墙上的蔷薇花海,再吹过灯下嬉戏打闹的小猫们,最后尾随着蹁跹远去的蒋颂天消失在小道尽头。
蒋颂天说有暴雨,果真就有了。
大雨来得很仓促,从深夜下到清晨,滂沱过境后,酣畅一片。
不过,许是前段时间连续高温导致水分蒸发云层堆积,这几天一直有强降雨预告。
时断时续地下了两天后,小区宛如被高压冲洗过一般,里里外外蕴着清凉潮湿的水汽。
万物朝气蓬勃,唯独周一诺像被水泡发的木耳一样,黏黏糊糊的,提不起精神。
这两天,除了吃饭和喂猫,其余时间周一诺基本都在床上躺着。
期间赵秉来过一回,问道歉进度,听完周一诺的汇报之后,骂骂咧咧地败兴而去。
那晚以后,任周一诺神经再怎么粗,也慢慢回过味儿来,这些年他错怪蒋颂天了。
蒋颂天真的没想跟他比什么抢什么,这样的话,要道歉的事可就远不止这一两件了。
这些年里,周一诺在蒋颂天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发言,没一车,也有两筐,这得买多少盒大白兔才能弥补?
周一诺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抱着红色的大铁盒,睡了醒,醒了想蒋颂天,想累了再睡……
无限循环,自食恶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眼中的我其实是你自己。
阿西巴,合着这么多年,他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呗。
蒋颂天真这么喜欢他家?这么喜欢唐琳和周海城吗?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周一诺的思路。
“快滚出来吃饭!”唐琳豪迈的嗓音,在暴雨声中不减丝毫震天威势。
“……”别的可能冤枉了蒋颂天,但受虐倾向有待确认。
周一诺从床上起来,开门,对上唐琳嫌弃的眼神,调侃道:“您退休了一定要去合唱团,高音界万不能少了您这样的骨干!”
唐琳听出来周一诺在损她,不甘示弱地回怼:“你多亏有我这样嗓门的妈,不然得营养不良。”
在桌边摆碗筷的周海城听到母子俩的逗趣直笑,催着:“好了,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母子俩暂时休战,落座。
午饭周海城下的厨,做了周一诺爱吃的酱鸭和小炒肉,唐琳帮着打下手,还顺道煮了一大锅绿豆汤。
一桌子飘香,三人吃得也香。
周一诺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找了个新闻频道听。
周海城从唐琳那里了解到周一诺最近热衷新闻频道的原因,便开口聊起新闻上说的政治时事。
“?”周一诺从大米饭里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电视,“是吗?有这事吗?”
这反应完全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怎么看的新闻。
周海城:“……”
唐琳无奈地摇摇头,“这事我都听说了,你天天看新闻不知道?”
周一诺对枯燥的新闻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纯粹是为了跟蒋颂天赌一口气才看的。
结果,现在猛然发现这口气是自己气自己,怪丢人的。
周一诺死要面子,清了清嗓子找补道:“最近在忙别的事情,没认真看。”
唐琳不相信,抽了抽嘴角,反问:“忙什么?忙着订《喜羊羊》新电影的票?”
“……”周一诺不答,也找不出其它有力的话语回击,闷头炫肉。
周海城心领神会,憋着笑,拿起遥控器调到少儿频道,“最近我们单位的好多同事都说陪孩子去影院看《喜羊羊》的大电影,发现现在的动画片主题立意挺有深度的,老少皆宜,我也看看。回头团建的时候,跟领导们多些共同话题。”
唐琳明白周海城在打圆场,朝他很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白眼。
周一诺有梯子就跳,赶忙接话:“当然了,寓教于乐嘛。”
周海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接话:“行,我好好看看。”
唐琳对这父子俩无语到家了,岔开话题,“绿豆汤我煮的多,冰箱里还有,你下午别忘喝。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不好。”
“啊?”周一诺看了看面前这一大海碗,表示拒绝:“我能把这碗喝完就不错了。”
唐琳不满,“不行,辛辛苦苦熬的,不准浪费。”
周海城在一旁忍不住帮腔:“别勉强孩子,冰箱里的等会儿给颂天送过去吧,夏天喝绿豆汤消暑。”
“好啊,好啊!”周一诺小鸡啄米式地点头,“下午我给他送过去。”
换作以前,周一诺一定一千个不愿意,他连在家里听到蒋颂天这个名字都浑身不得劲。
可眼下,周一诺巴不得多见见蒋颂天,送糖送汤都行,只要能让自己少一些歉疚感都好。
“我一会儿吃完饭,就给他送过去。”周一诺殷勤得不行,说完赶紧扒拉饭。
“不用了。”唐琳在家里具有绝对的一票否决权。
“为什么?”周一诺很意外,他没想到唐琳不同意。
其实唐琳多煮的那份原本就是要留给蒋颂天的,只是做好之后收到沈珂茹的微信说,蒋颂天下午要外出。
所以没办法,只能交给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周一诺来解决了。
“唉……”想到短信的内容,唐琳接连叹了好几声气,无力地说道:“你喝吧,颂天下午不在家。”
“他不在家?”周一诺第一次对蒋颂天的去向产生好奇,“他要去哪?”
唐琳没有立刻回答,垂着眼皮翻搅碗里的米饭,过了好久才开口:“颂天的爸爸带着他的弟弟回来了,他们约了下午在外面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