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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曲折的友谊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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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颂天有弟弟!!!”周一诺跟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也不眨地看向唐琳。
“嘶…”周海城震惊于周一诺的忘性,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对啊,你忘啦。”
周一诺完全没印象,他只记得蒋颂天的爸妈在他十岁左右离的婚,离婚后也不怎么和他们母子联系。
“我真服了。”唐琳放下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开口:“说你脑袋空空还真没冤枉你,你一天天能记得什么啊?”
周一诺彻底蒙圈了,“不是,妈你等会儿再骂。蒋颂天他弟弟,是沈阿姨生的吗?”
“废话!”唐琳白了周一诺一眼,继续道:“颂天的弟弟叫颂熙,比你们小八岁。你小时候拿大白兔给他吃,他还追着你叫一诺哥哥呢。真的是…这你都能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唐琳又开始对周一诺的没心没肺长篇大论,以往周海城会帮忙解围,但这次太过离谱了,周海城也有心无力。
周一诺自动屏蔽唐琳的唠叨,反复回想十岁前与蒋颂天有关的一切。
大白兔奶糖……
周一诺的姥姥张仙莹是糖厂的流水线工人,从小又格外疼周一诺,所以每次糖厂一有什么新产品,周一诺保准第一批吃到。
有时候买的多,周一诺吃不完,提着糖盒分给小区里的孩子们。
七八岁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糖的,再加上包装又好看,格外受孩子们的喜欢。
周一诺也因为这些精美的糖果混了个好人缘,成了小区里的孩子王。
蒋颂天家住周一诺家对面,近水楼台,自然少不了糖吃,更免不了喜欢找周一诺玩。
周一诺还记得,那时候蒋颂天还不像现在这么‘讨厌’。
蒋颂天小时候挺活泼的,话多也爱笑,经常会顶着一头自然卷站在周一诺的教室门口张望,等着放学和他一道回家。
周一诺打小话就密,两人可算是棋逢对手,从学校到家能叭叭聊一路,不带停的。
回到家以后,周一诺每回都用闪电般的速度糊弄完作业,然后向唐琳打个报告,跑下楼玩。
蒋颂天就没这么幸运了,沈珂茹是老师,对蒋颂天的功课要求特别严格,因此他一般要比周一诺晚一个半小时下楼。
周一诺仗义,那时候又是和蒋颂天友谊最坚实的阶段,所以不管玩什么游戏都会提前帮蒋颂天占个位置。
跳房子、飞行棋、丢方牌、木头人……
各种游戏,小区里的孩子们怎么玩都不腻,有时候玩得上头,九十点钟了都不舍得回家。
蒋颂天迫于沈珂茹的压力,不敢像他们那样过分,每次玩游戏都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这也导致很多小朋友觉得扫兴,不太愿意跟他一起玩。
周一诺坚决不同意,说什么都要和蒋颂天一起共进退,还扬言‘蒋颂天不玩,他就不给大家发糖了。’
有周一诺的撑腰和大白兔的诱惑,小朋友们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默认蒋颂天的特殊。
不过,那个年纪的孩子心思简单,时间一长,大家也慢慢喜欢上了蒋颂天,打从心里接受他了。
蒋颂天被大家喜欢的时候,周一诺当属最开心的,每次发糖必要拉上蒋颂天一起。
两个人,除了上课和睡觉几乎形影不离,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唐琳和周海城经常说,这是缘分,没准上辈子周一诺和蒋颂天是亲兄弟,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合拍。
周一诺那时候还不明白‘亲兄弟’三个字的重量,只知道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或者好笑的事发生,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跟蒋颂天分享。
当然,蒋颂天那里也一样。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看起来坚不可摧清风高谊的友情中断破碎,走到今天这样相互厌恶的地步了呢。
周一诺想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场景。
大概是九岁那年的秋天,蒋颂天的家里总在傍晚时分传出很激烈的争吵声。
唐琳和周海城不希望大人们失控的情绪影响到孩子,找借口说家里的酱油啊垃圾袋啊什么的没了,让周一诺和蒋颂天一起去买。
周一诺心大,拉着蒋颂天欢天喜地地去了,每回不玩到天黑不回来。
等回来了,蒋颂天家里也基本消停了,安安静静的,跟没事一样。
周一诺神经大条,真当没事,和蒋颂天玩呀疯呀,一如往常。
天真烂漫的周一诺哪里知道,大人的争吵不管怎么掩饰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伤到孩子,甚至最伤孩子。
那些经由愤怒驱使,在面红耳赤时声嘶力竭的争执和指控会像肉刺一般扎在懵懂心脏的深处,每当家中的对话忽然中止或猝然高声时,这根肉刺便会残忍地发力。
蒋颂天的外化表现为,明显不如之前爱笑了,话也变少了,尤其是和周一诺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走神。
周一诺不知道蒋颂天怎么了,问也不说,好像瞒着他有了什么小秘密。
周一诺很不开心,他对蒋颂天无话不谈,蒋颂天却对他有所保留,这不公平。
周一诺开始找茬,做游戏摆臭脸、闹意见不跟蒋颂天一组,蒋颂天不想和周一诺生气吵架,变着法的跟他一组讨好他。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别扭扭地玩了一段时间,直到捉迷藏,周一诺节节败退,蒋颂天步步紧逼,这段年少的友谊迎来了出人意料的转折点。
再之后没过多久,蒋颂天的爸妈离婚了。
蒋颂天一夕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怎么笑了,也不怎么玩了,连话也少得可怜。
周一诺尚未能懂蒋颂天转变背后的原因,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蒋颂天在渐渐剥离他们这个小群体,剥离他们的这段友谊。
周一诺舍不得,抱着对友谊的珍视试图挽回过蒋颂天,很多次。
可等来的,却是蒋颂天一次比一次冷淡的回应。
心高气傲的周一诺把这些冷淡草率地归类为讨厌,进而奋起反击,用更讨厌蒋颂天做盾牌。
就这样,两人之间因为这些误解和缄默竖起疏远的高墙,一个不愿意出来一个不愿意进去。
久而久之,习惯了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周一诺彻底失望了,放弃了,转而恼羞成怒火速展开了其他的友谊。
像赌气一样,周一诺见到蒋颂天开始无端冷言冷语,话里话外显摆自己的新朋友,仿佛在说‘哼!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有的是人跟我做朋友’。
蒋颂天的态度则犹如举手投降了一般,面对周一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再后来,渐行渐远,周一诺的朋友多得眼花缭乱,蒋颂天逐渐成了唐琳口中恼人的标杆,成了周一诺永远翻不过去的大山,也成了他和赵秉谈话中无数次提起的不速之客。
挺唏嘘的,周一诺回想到这里,觉得提着铁盒和蒋颂天一起发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午饭结束后,外面的雨小了很多。
雨水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啪嗒…啪嗒…,类似于某种时间倒数的音律,让人莫名地不安想抓住些什么。
厨房里,周海城忙着刷洗碗筷,唐琳在切水果,周一诺鬼使神差地没窝进沙发里躲懒,跑去帮忙。
“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唐琳见周一诺戴橡胶手套,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八百年不进厨房,今儿怎么进来了?”
周一诺嘴上功夫了得,面不改色地胡咧咧:“这几天连续暴雨,说不定太阳真从西边出来的,您要不打个电话给NARS问问呢。”
“滚!少跟老娘贫!”唐琳骂归骂,脸上笑着,嘱咐道:“洗碗精不好洗,你可别糊弄啊。”
“知道了,知道了。” 周一诺不耐烦地敷衍。
周海城把母子俩的斗嘴当相声听,笑呵呵地帮周一诺套上围裙。
周一诺个子高,水池低,他弯着腰洗了两个碗便耐心告罄,藏不住狐狸尾巴了。
周一诺虚瞟了一眼唐琳,装出很随意地口吻道:“妈,蒋颂天的爸爸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一说这个唐琳直接爆发了,切西瓜的力道直接大了好几倍,把菜刀和案板碰撞出骇人的声音。
“谁知道啊?离婚都多少年了,也没回来看看他们母子。现在颂天都长大了,还回来干什么啊?”
周海城见唐琳有些激动,怕她说的话过火,开口调节:“哎,别这么说。清华这些年没准是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没找到机会回来。”
唐琳直来直去,火上来了刹不住:“狗屁!遇到什么事能八年不来看自己的亲骨肉,还不是对珂茹有怨念,不愿意再和她来往!蒋清华为人父母不处处为孩子考虑,反把那点私心牵连到孩子身上,根本不配当父亲!”
什么意思?牵连到孩子…蒋颂天吗?
周一诺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唐琳的下文。
唐琳越说越气,红着眼睛继续道:“他当年居然还好意思仗着经济能力,争颂熙的抚养权。呸!我真不敢想这些年颂熙得被他养成什么样,真的是…颂天当年多难过啊,哭着求他不要走不要带走颂熙,可他呢?头也不回地走了,多潇洒啊,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好好一对亲兄弟被他硬生生拆散,颂天……”
唐琳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周海城赶忙放下活过去安慰唐琳。
“好了好了,别想了,都过去。”
唐琳后面的话完全超出了周一诺的预想和接受范围,他握着碗站在水池边僵愣了好久。
时隔多年,自以为是和蒋颂天友谊的受害者的周一诺终于后知后觉懂得了,那些晦涩难言的闪躲和回避是出于什么样的‘秘密’。
原来,那时候蒋颂天也不是在拒绝他的和好,而是在偷偷舔舐伤口。
周一诺第一次切身地理解唐琳为什么总说他蠢了,真是蠢到家了。
不对,是幼稚!幼稚到家了!
唐琳和周海城去上班后,周一诺跟摊煎饼似的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
傍晚,雨还在下,忽大忽小的,砸在蔷薇藤上像一场漫长的洗礼。
乌云遮日,天色灰暗一片,几只小猫相互依偎着不愿意从猫窝里出来。
周一诺举着伞在猫窝前,站着也等着,直到夜深了,蒋颂天来了。
下了太久的雨,雨水浸湿了空气,小道仿佛融在一场化不开的大雾中。
蒋颂天没带伞,穿着没有图案的白T、水蓝色的牛仔裤和飞跃的帆布鞋走近,如同一只从迷雾中飞来的白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