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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 世上只有妈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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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研室跑出来，蒋颂天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一般，恍恍惚惚地游荡在校门口外的那条街上。
桑和咖啡馆的店员说，沈珂茹刚走没多久。
没多久的话，应该还在附近。
蒋颂天从咖啡馆跑出来，在街上像一个走丢的孩子，来来回回地张望着沈珂茹。
沈珂茹好像是开车来的，蒋颂天在这条街上找不到人后，去到隔壁街道上找家里的车。
街上车辆一排排地整齐排列，蒋颂天在一众车辆中，很快锁定那辆熟悉的、带着一些时间痕迹的白色本田。
“妈。”
蒋颂天距离车子还有六七米左右距离时，控制不住喊出声。
驾驶室的车窗关着，半上午的阳光斜照在车身上，形成强烈的反光，像一面镜子竖在母子二人中间，让两人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蒋颂天额头和鬓角挂着湿漉漉的汗珠，脸颊上带着剧烈运动之后的红晕，眼睛里是无助、是愧疚、是惊讶、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可置信。
沈珂茹摸了摸眼下，确认自己脸上没有泪痕后，从车里走下来。
“怎么还出来了？”
沈珂茹保持语调平静，她不想让蒋颂天听出她刚刚哭过。
蒋颂天胸口一起一伏，气喘吁吁地开口：“妈，你去见我爸了？”
“嗯。”沈珂茹从车里拿了一包湿纸巾，抽出两张，递给蒋颂天，“擦擦吧，一身的汗。”
蒋颂天接过湿纸巾，一脸担忧地看着沈珂茹，“妈，你见他，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提到这个沈珂茹不禁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回道：“我们早就无话可说了，不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副自以为是的老样子。”
沈珂茹约见蒋清华的那天，蒋清华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冲着蒋颂熙来的，回避说公司有事没时间，直到听她说要钱给蒋颂天出国读书，才放下心，摆回高高在上的姿态，谈话间明里暗里炫耀自己现在的家庭生活有多美满。
要是搁以前，沈珂茹一定忍不下这口气，和他争个对错高低，可这次见了蒋清华，看到他脸上的岁月痕迹，和举手投足间那股多年来始终如一的做作腔调，忽然失去了兴趣。
沈珂茹开始非常不理解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对蒋清华这样一个男人倾心，他当时的那些光环，如今看就像粘在头顶上的假发片，不过是一个糊弄别人的体面装饰，华而不实。
不值得，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不值得去在意这种人。
蒋颂天看着沈珂茹，这段时间以来她憔悴了很多，耳朵前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刺得人不敢多看。
“对不起。”
蒋颂天没想到沈珂茹会为了自己去见蒋清华，她那么深恶痛绝，连提都不愿意提及的人，如今为了他，去开口要钱。
“别说对不起。”知子莫若母，沈珂茹知道蒋颂天为什么道歉，开口道：“这本来就是他欠我们的，尤其是你。”
蒋颂天眼睛酸酸的，他极力忍住，不想在沈珂茹面前不争气地掉眼泪。
“不说他了。”
沈珂茹的眼睛也红的，她眨了眨，从蒋颂天手里抽出湿巾，替他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
“好好看那些资料，出国读书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我同意你跟一诺在一起的唯一要求。”
虽然刚刚已经在科研室听周一诺说过沈珂茹同意他和周一诺在一起了，可那没有什么实感。
但如今，沈珂茹就在面前，一字一句地亲口说，蒋颂天仍然没什么实感。
“妈，你为什么会…”
沈珂茹低下头，折好手里的湿纸巾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蒋颂天，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你跟一诺，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一点，颂天，不要随便放弃自己的人生。你天生聪明过人，就是个读书的料，我不想你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被绊住脚步，毁了自己的前程。”
蒋颂天咬住嘴唇，点点头。
沈珂茹来这一趟，心里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有种难得的轻松。
她拍了拍蒋颂天的肩膀，突然觉得他是真的长大了，已经可以为了自己的选择奋不顾身地负责了。
“按时吃饭，我这边不用你操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沈珂茹不会说什么软绵绵的话，有什么情绪都藏着，尤其是在蒋颂天面前，今天这些已经是难得的柔软了。
“嗯。”
见沈珂茹要走，蒋颂天没忍住拉住她的手，这是母子俩多年来第一次称得上是亲昵的举动，他轻声保证道：“妈，我一定会出国读研的。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沈珂茹没说什么，在蒋颂天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她相信蒋颂天的能力。
收到英国某所大学的offer那天，蒋颂天瞒着沈珂茹向学校请假，回了趟家。
沈珂茹下午有课，蒋颂天踩着她课表上的课，来到学校。
蒋颂天从校门口经过，门卫看他的模样，知道他不是学校的学生，拦住他，问：“找谁啊？”
上小学的时候，门卫会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上中学的时候，门卫会把他当做学校里的学生，问他：“怎么这么晚才来，赶紧进去，马上要打铃了。”
“找沈珂茹沈老师，她是我妈妈。”
门卫回想了一下，马上面带笑容地开口道：“哎呦，沈老师家的孩子啊，长这么大了，快进去吧。”
蒋颂天笑笑，走进校园里。
学校的主干道两侧种着梧桐，花坛里树影绰绰推搡着不知名的小草。
这会儿还在上课，外面只有操场上有两排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沿着塑胶跑道跑圈。
蒋颂天站在网栏外面看了一会儿，有一种在海洋馆看鱼群的新奇感。
过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响了，教学楼里的学生像泄洪似的，从四面八方涌入校园。
蒋颂天混在其中，也被各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到了办公室，沈珂茹坐在工位上批改作业。
蒋颂天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敲了两下门，径直地走进来。
“妈。”
沈珂茹从卷子里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蒋颂天，“颂天，你怎么在这儿？
“学校里没什么事，想回来看看你。”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看到蒋颂天过来，纷纷看向他和沈珂茹。
“哎呦，沈老师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跟沈老师一样好看。”
“是啊，对了，听说在南大读书呢。”
“南大，欧呦，好学校啊，沈老师教子有方啊。”
沈珂茹在办公室里一向谦虚低调，被这么同事围着谈论，有些不自在，只说，“还好，他自己努力。”
“对了，孩子打算读研不？”
“大几了啊？读的什么专业啊？”
“要读了。”蒋颂天看向沈珂茹，笑着说道：“申请的英国的研究生，offer刚下来。”
老师们一听说要出国读书，说得更起劲了。
“呦，出国读书啊，厉害呀。”
“沈老师有福气喽，孩子前途无量哦。”
“对啊，专业也好啊，以后不愁赚呢。”
沈珂茹没说什么，只点头笑笑。
许是平时教书枯燥，难得有闲事可以聊天解闷，几个老师说着说着，慢慢没了分寸。
“对了，沈老师，你家小儿子学习怎么样？应该读初中了吧。”
“哎？沈老师家，两个孩子啊，我怎么没见过啊？老二在哪读书呢？”
“俗话说，近朱者赤，这老大学习好，老二一般都差不了。”
“不是，你们忘了，老二跟着他爸呢，沈老师不经常见。”
“唉，这就不好说了，行政楼的李主任也是离婚，女儿嘛成绩一塌糊涂，儿子跟着妈妈还好些。”
随口无心的几句问话，戳中了沈珂茹的痛处，她若无其事地从位置上起来，说道：“你们先聊着，颂天，你跟我出来。”
“好。”蒋颂天也不想沈珂茹再继续待在这里。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二楼的一个会议厅前的露台边上，这栋楼是学校专门给初三的老师空出来办公的，很安静。
楼对面是物理实验楼的背面，整面墙上长满了盘墙虎，每到夏天郁郁葱葱的。
小学的时候蒋颂天很喜欢在这里写作业，夏天傍晚蚊子多，沈珂茹担心他被咬，总在会议室的柜子里备好蚊香和花露水。
沈珂茹看向蒋颂天，那时候他只比露台高半个头，现在已经高出半个身子了。
“一诺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回来了。”说起这个，蒋颂天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又道：“他回去见唐阿姨还有周叔叔了，是聊我们的事…”
周一诺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唐琳和周海城沟通，周海城那边嘛，三两滴眼泪的事，只是唐琳，还是不同意。
沈珂茹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语气很肯定地说道：“放心吧，你唐阿姨会同意的。”
“嗯。”蒋颂天暂时也只能这样想。
之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各自都在反刍着刚刚办公室里的那些谈话，那些话说者无心，却像刺一样卡在听者的喉咙里，于是他们彼此都默契地选择不提。
一阵微风吹过，对面楼的爬墙虎叶子齐刷刷被掀动，蒋颂天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沈珂茹的视线落在蒋颂天脸上，难得的温软和慈爱，“颂天，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事事小心。”
蒋颂天回望着沈珂茹，“嗯。”
“等晚上去趟姥姥家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好。”
母子俩又不说话了，并肩在露台上相视而立，眼里有千言万语，嘴上却永远那样匮乏。
午后的阳光轻轻地洒下来，空气在缓缓流动，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抚平了褶皱，渐渐的，蒋颂天感觉到心口处有一双无形的触手伸出来，连接到沈珂茹的心口。
接着，蒋颂天清楚地听到了那些一直被沈珂茹积压在心底里的关爱和担忧，他想沈珂茹也一定听到了他的心疼和不舍。
过了很久，实验楼前的教学铃叮铃叮铃地响起，零星几个穿着白校服的学生从大楼右侧经过，消失在流动的绿影中。
“妈。”蒋颂天缓缓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颂熙带回来你身边。”
沈珂茹没说话，定定地看着蒋颂天，嘴角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