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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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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内,给光线所能触及的地方全都镀上一层暖意。
程子焱极缓慢地睁开双眼,视线朦胧模糊,头脑一片混沌,周遭的一切像是虚空中的幻影,忽远忽近,缥缈不定。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只剩下意识困顿在麻痹的躯壳里。他躺在床上,被一股无边的绝望感笼罩着,而他甚至想不出那绝望的来源。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我都有点儿担心你是不是晕过去了。”
程子焱心下一惊,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那个人。只见迟煦正靠坐在床头看着他,嘴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
“你……你怎么……在这……”程子焱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给我开的门让我进来的,你还拉着我喝了很多酒,忘啦?”
程子焱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回忆着,昨晚的记忆零零散散的,他好像确实是和什么人喝酒来着。
迟煦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我怕你一个人出事儿,就想陪着你等你醒过来,没想到你这一口气睡了这么长时间。”
“几点了?”程子焱看着照进屋内的阳光问。
“下午五点半,再过会儿天都要黑了。”
程子焱轻轻叹了口气,原来那金灿灿的阳光是夕阳。他努力想要坐起身,向迟煦道个谢,无论如何这个人也出于关心守了他一整天。
迟煦见他吃力的样子赶忙扶住他,帮他把枕头垫在背后,让他靠着床头坐着。谁知程子焱刚坐起来,身下就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歪向一边。与此同时毯子从胸前滑落,露出他寸缕未着的身体。
程子焱无比吃惊地低头看着自己,飙升的肾上腺素强行唤醒了混沌的大脑,一股寒意窜上了他的脊背。他猛地一把掀开毯子,发现内裤果然不在身上,不仅如此,床单上还残留着零星的血迹。
他惊恐又愤怒地转头看向迟煦。迟煦云淡风轻地耸耸肩:“啊,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之后把我给睡了。”
程子焱从愤怒转为疑惑:“我……把你……?可是……”可是他身上那难以启齿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那……这个血……”程子焱指着床单上的血渍问道。
迟煦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想让你受伤的,可是你当时要的那么急,我也是迫不得已。”
程子焱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发抖地说道:“你……你趁我意识不清,强……□□了我?”
迟煦立刻跳起来驳斥:“哎!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昨晚明明是你借着酒劲儿强行和我发生了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不想和你追究,你可别跟我这儿倒打一耙!”
程子焱气到想要爬起来给他一拳:“不可能!就算是我酒后乱性,也不可能让你上!老子是1!分明就是你趁人之危!”
迟煦惊讶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欣喜:“哦?这么说,昨天晚上是你第一次?我靠……早知道我再温柔点儿了。”
他一脸赚到了的表情把程子焱气得扑上来就要揍他。可程子焱全身乏力得很,挥出去的拳头软绵绵的,迟煦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再顺势往前一拉直接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别这么激动嘛,我真的没骗你,昨天晚上真的是你主动的,我没强迫你,你如果不信的话,我这儿有证据。”迟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一段视频按下播放键。
晃动的画面里,程子焱面色绯红眼神迷离,一直拼命往迟煦身上扑,嘴里不停念着:“小燃,我真的好想你……”而举着手机的迟煦一直在画外劝阻着:“程医生,别这样,真的不行!”程子焱却不依不饶甚至动手撕迟煦的衣服,逼得迟煦一步步往后退。下一秒画面天旋地转,迟煦被程子焱扑倒在床上,手机被丢到一旁,镜头只照得到天花板,旁边不断传来亲吻声,和迟煦挣扎拒绝的声音,之后画面忽然一片昏暗,不知是谁的衣服被扔在了上面。
视频就到此为止,迟煦收回手机:“后面的声音过于少儿不宜了,我猜你应该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就把那段给删除了。”他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不动声色地说着谎,视频的后半段确实被删除了,因为那是对他不利的证据,当时他顺着程子焱的话假扮自己是姜义燃,连哄带骗地把程子焱给睡了。
程子焱崩溃地抓着头发,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原来昨晚他是把迟煦错当成了姜义燃,那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因为他甘愿为姜义燃做任何事,如果是姜义燃说想要他,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双手奉上。
迟煦安慰地抱住他:“好啦,人都会犯错嘛,我又不会跟你计较,你就别难过了。”
程子焱一把推开他,双眼通红地质问道:“你明知道我把你错当成了小燃,为什么不阻止我?!”
迟煦很无辜地摊了摊手:“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一直都在阻止啊,可是你力气太大,我打不过你嘛。”
程子焱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就你这一身肌肉,你敢说你打不过我?!”
迟煦耸了耸肩:“谁规定的肌肉大力量就大?我这肌肉注水的不行吗?再说我昨晚陪着你喝了那么多酒,我自己也是醉得稀里糊涂的。”
“可是你却记得用手机录像!”程子焱失控地吼道。
迟煦解释道:“我这是多年训练出来的习惯动作。你不知道,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想要找机会敲诈我的多了去了,我不得学会自我保护嘛。哎我不是说你会敲诈我啊,我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本能地拿出了手机。”
程子焱面如死灰地一点点瘫坐回床上,事到如今,再多的争辩也改变不了结果。他被这个他最讨厌的人拿走了第一次,他永远都不可能洗掉这个污点了。
他心乱如麻地靠回到床头,难过到无法呼吸,胃部不断翻涌绞痛着,传来阵阵恶心感,脑袋里面一跳一跳地疼,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人给抽走了。他在宿醉的痛苦中万分悔恨,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酿成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看向那个导致这遗憾发生的源头,忽然间灵光一闪。“你……你昨晚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啊?”迟煦一脸莫名其妙。
“一定是你给我下药了对不对?否则我不可能产生那么强烈的幻觉!我以前也喝醉过,我醉酒的反应绝对不是这样的!说!你给我吃了什么?!”程子焱双眼猩红地怒吼着,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本能地想找个人去责怪。
迟煦一脸不忿地瞪着他:“我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老子要想睡什么人,还用不着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要就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可以报警,去医院化验!谁知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到头来栽赃到我头上!”
程子焱狐疑地看着迟煦,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破绽。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床头柜上的水杯,那是他平时晚上拿来喝水吃药用的。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赶忙挣扎着爬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了唐颂给他的安眠药。他对着铝箔包装数了又数,发现数量果然不对,他昨晚吃了双倍的剂量!也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他吃完药后忘记了,又重复吃了一次。过量的药物在酒精的催动下致使他产生了幻觉,让他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姜义燃。
程子焱绝望地跌坐在床头,终于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过失。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报应,他用谎言伤害了周易和姜义燃,又迟迟不肯去纠正错误,任凭事态发展,最终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他的自私和懦弱,派迟煦来惩罚他。如果他没有对周易说谎,就不会陷入焦虑,不用靠吃药入睡,不会酗酒,不会药物过量产生幻觉,不会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这样的结果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怎么样?要去医院吗?还需不需要去证明我的清白?”迟煦带着挑衅地问道。
程子焱轻轻摇摇头:“你走吧。”
迟煦嗤笑道:“我凭什么走啊?你把我给睡了,还没给我说法呢。”
程子焱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想怎么样。”他不想再跟迟煦争论谁睡了谁,已经没有意义了。
迟煦笑着坐到床边,搂住他的肩膀:“好啦,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昨晚这事儿虽说是你的错,但再怎么说你也是第一次,我得对你负责不是?”
程子焱摇头:“我用不着。”
“用得着用得着,我可不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渣男。要不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咱俩开始正式交往。”迟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当一个人的男朋友,以前都是别人自作多情地宣称他是自己男朋友,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他无情地一脚踢开了。如今他自动认领这个头衔,让他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儿,当然,他并不打算对面前这个人忠诚。
程子焱已是万念俱灰,不抱希望地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迟煦嬉笑着答道:“那你就别怪我不讲情义了,别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你强制猥亵我的视频,这个不管是放到网上,还是送到警察局,对你可都是相当不利啊,程医生。”
程子焱默默攥紧拳头:“你这是胁迫我,一样是犯罪。”
“说的没错,我记得胁迫罪和强制猥亵罪都是刑事案件,这是不是得归刑警队管啊?那到时候如果你的姜副队长看到你这幅浪荡的样子,还有你想对他做的事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迟煦把下巴搁在程子焱肩头,用威胁中透着魅惑的笑容对着他。
程子焱看着那个长了一副完美皮囊的魔鬼,终于明白了这一场惩罚才刚刚开始。他对姜义燃那份充满执念的爱,终是把他推向了无底的深渊。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许久之后,程子焱终于心如死灰地开口道。
“你说。”
“既然你说是交往,那就应该在互相尊重的原则下,如果我不愿意,咱们就不能发生关系。”他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不想再被这个恶魔玷污。
迟煦不出意料地皱紧了眉头,扬着下巴不爽地盯着他,让程子焱觉得他不仅不会答应,而且下一秒就又要再次对他动手。
一阵无声的对峙过后,迟煦又换上了一副不走心的笑容。不过就是游戏上了点难度而已,他迟早能让这个人心甘情愿和自己上床。他一把将程子焱捞进怀里,捏了捏他的下巴:“行,我答应你,对象不就是拿来宠的么,我宠着你。”
程子焱抗拒地甩开头,不想让他碰自己。
迟煦也不恼火,用他自己觉得温柔至极的声音说:“你还难受吗?要再睡会儿不?我今晚不能陪着你了,有个慈善晚会我们家是赞助方,我必须得去出席。待会儿我让陈放来给你送晚饭,你多吃一点儿,我看你比之前瘦了好多,昨晚我抱你的时候都怕不小心把你给弄骨折了。”
他不提昨晚的事还好,这一提又让程子焱想死的心都有。“用不着,我自己会叫外卖。”
迟煦摇头叹息着:“哎呦,快别提那外卖了,我昨天试着点了一下,那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程子焱冷冷地说道:“那就是我们普通人吃的东西。”
迟煦丝毫不为自己的冒犯感到抱歉,只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吃那种垃圾食品,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行了你别管了,以后你的三餐我都会让人给送过来,还有,以后我有时间会亲自做给你吃,好不好?”他觉得自己真是细致体贴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男人?那个什么姜义燃能跟他比吗?他相信程子焱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对他投降。
程子焱根本不想理他,滑进毯子里背对着他躺下。宿醉和药物过量带来的各种症状还在折磨着他,心理上的打击更是让他完全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迟煦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耳侧:“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你自己注意休息。”
程子焱听着他离开时关上房门的声音,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傍晚的时候,陈放提着一个银色保温箱敲响了房门。
程子焱木然地看着他把那一盘盘用昂贵食材做成的精致美食摆上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陈放帮程子焱布置好餐桌后,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程子焱恍惚地抬起头看向高大的男人:“你是要等着收回这些餐具吗?”
“不不不,我只是……”陈放纠结了一阵:“程医生,你还好吗?”
程子焱看着男人关切的眼神,忽然就落下泪来。从事发到现在,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充斥在胸腔,逼得他几近崩溃,可他并没有哭。此刻面对着这个他根本不熟悉的人,却不知为何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他想抱住眼前的男人大声哭诉,他不好,他的世界分崩离析了,他正在遭受惩罚,而那偏偏是他应得的。
陈放被他的眼泪弄得慌了神,赶忙从一旁抽出纸巾递给他。
程子焱接过纸巾,别过脸胡乱擦了两下,努力控制着情绪:“谢谢。”
“不客气。”陈放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脆弱无助的男人,半天才挤出一句:“其实,迟煦他本质不坏……”
程子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听别人为迟煦说好话。他抬头对陈放问道:“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他一般多久会玩儿腻?要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放过我?”
陈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让他这么上心的人,我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对谁。”
程子焱面露嘲讽:“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
陈放踌躇了半晌,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饭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了,你快趁热吃吧,那些餐具不用回收,你吃完直接扔掉就好。”说完他就退出了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程子焱呆呆地看着桌上精致的瓷盘,感觉它们像极了自己,外表曾一时光鲜,然而最终的结局却只能和垃圾待在一起。
片刻后,他站起身,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夜色来临前走出家门。
夏夜里虫鸣螽跃,阵雨过后的空气里满是植物的芬芳。程子焱坐在姜义燃家楼下,听着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的守候与爱恋从此只会被时间淹没,不会再通向任何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