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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就在程子焱倒在沙发上一脸愁云惨雾的时候,迟煦正在参加朋友的室内泳池生日party。
      灯光暧昧,音乐躁动,水中嬉戏的笑声听起来分外旖旎。泳池在五光十色中泛着梦幻的涟漪,艳丽的鸡尾酒和精致的餐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被请来助兴的俊男靓女们个个面容姣好、身材火辣,像是被精心挑选过的装饰品。猎人和猎物们各怀心思,在虚伪的热情中悄然博弈。
      迟煦从泳池里出来,光着上身躺到泳池边的躺椅上。一男一女两个“外围”立刻跟了过来,一个帮忙给他盖上毛巾,一个殷勤地递给他一杯香槟。
      迟煦在接过香槟时目光在男人身上停顿了下,那人的眉眼和程子焱有两分相似,只是目光流转间多了太多的曲意逢迎。
      男人笑着对迟煦说了些什么,音乐太吵耳朵又有点进水,迟煦没有听清也不必听清,无非就是些阿谀奉承的话。这些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先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然后两个人在这诺大的别墅里找个房间打一炮,如果他觉得还不错,也许会把人留在身边养一段时间,买包买表甚至买车买房。等到他玩儿腻了,对方也赚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从此相忘于江湖。
      迟煦看着男人的笑颜,身上忽然一阵恶寒。不知是池水有点冷,还是香槟有点凉,那股恶寒带着一种凶狠,直冲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掀起令人畏惧的迷茫。
      “我是‘智性恋’,我更看重一个人的头脑。”程子焱的话在那片迷茫中悠悠回荡。
      “草……”迟煦低低地骂了声。
      面前的男人被他眼中的怒意吓了一跳,他却连句解释的话都懒得去说。他转过头,朝坐在他斜后方的陈放伸出手:“手机。”
      陈放立刻从口袋中掏出替他保管的手机递给他。迟煦接过来,打开微信写道:【程医生,今天跟你聊过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我很想做出改变。你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再约一下?】
      过了一阵,程子焱回复道:【我下周二早上九点有一个小时的空档】
      迟煦看着“九点”两个字,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相当于让他凌晨四点起床。【下周二太晚了,咱们能不能在这之前安排个时间见面?不一定非要在你诊所,明晚我请你吃饭好吗?】
      程子焱很快回复过来:【抱歉,我只在诊所里接待患者】
      程子焱冰冷的态度让迟煦有点冒火,但还是忍着回复道:【那就下周二吧,咱们到时候见】
      发完信息后,他把手机重新交到陈放手上,然后转头对那个长得有两分像程子焱的男人笑了起来,分明是嘴角上扬,眼神中却透着丝丝阴冷。
      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读了个破博士拽什么拽?还“智性恋”。这个世界直男都可以被掰弯,“智性恋”也同样可以被掰成拜金主义。迟煦相信,在压倒性的诱惑面前,任何原则都能被打破。
      ……
      周二早上九点,程子焱悠哉悠哉地来到诊所的茶水间,盯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饮品,琢磨着是该喝茶还是来杯咖啡。
      他那晚收到迟煦的信息时,一阵反感立刻涌遍全身,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机都因为这个人的信息而变脏了。他当然不是只有九点钟这个时间有空档,他之所以故意约在这个时间是因为他笃定了迟煦那种日子过得黑白颠倒的人根本就起不来。他答应了迟雨帮迟煦做辅导,也约好了时间,那迟煦自己来不了他有什么办法?
      程子焱的手刚伸向装着伯爵茶茶包的盒子,前台值班护士走过来说道:“程医生,迟先生到了。”
      程子焱停在半空的手不由自主攥成了拳头。他怎么起来的?该不会是压根儿就没睡吧?
      调整了下表情,程子焱转头对护士微笑道:“知道了,谢谢,我马上就过去。”
      护士却没有离开,而是用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程子焱问。
      “要不你还是自己出来看一下吧……”护士指了指外面。
      程子焱带着不祥的预感快步来到前台等候区。只见两个巨大的鲜花花篮一左一右立在前台两侧,还有若干小的花束在前台摆了满满一排。护士小姐尴尬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往里坐,被这么多鲜花簇拥在中间,总感觉来访的人要对她三鞠躬。
      “这是干什么?”程子焱对迟煦问道。
      “为了表示对贵诊所的感谢,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迟煦张开双臂,展示着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那些花的品种和质量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他的这点“小意思”大概是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
      程子焱面色冷淡地说道:“你太夸张了,我只不过为你做了一次咨询而已。而且你已经付过咨询费了,真的不需要再这么破费。”
      迟煦笑容满面地说道:“不是一次咨询‘而已’,你当时对我说的那些话回去之后我认真思考了很久,发现我是真的存在很多问题。程医生,从今天开始,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治好我。”
      他的眼神太过真诚,以至于程子焱对自己的冷淡甚至产生了些许内疚。迟煦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留学生,但他考试舞弊的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别人也不该再一直被揪住这个错误不放。这么想着,程子焱的面容和缓了许多,客气地说道:“谢谢你的信任,那咱们到诊室去谈吧。”
      “好啊。”迟煦从陈放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纸袋,跟着程子焱来到了之前的那间诊室。
      程子焱刚在沙发上坐下来,迟煦就从纸袋里取出一个礼盒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圆桌上。“喏,送你的。”
      程子焱看着那礼盒,不打算去碰:“这是什么?”
      迟煦动手打开礼盒,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价值三十万的手表,旁边还放着专卖店的发票。发票的存在是为了告诉收礼物的人随时可以把它拿去退货,等于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送出了三十万现金。
      程子焱感觉自己的胸中升起了一股鄙视,鄙视那个刚刚差点被迟煦骗过的自己。“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问。
      迟煦笑道:“送你的礼物啊,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就拿门口那点儿花花草草打发你吧?我可丢不起那个人。送礼当然要送点实用的,快戴上试试,看你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就自己拿去换,随便换点什么你喜欢的东西。”
      程子焱盯着那三十万,悠悠地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它,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迟煦一脸无辜地说:“哪有什么代价啊?我是真的纯粹想要对你表示感谢,没别的意思。当然了,如果你要是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共进晚餐的话,那就更好了。”
      程子焱抬眼看向他:“只是共进晚餐吗?”
      迟煦会心地笑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自然是想和你共度良宵。”
      程子焱轻轻嗤笑了下:“你平时就是这样把人哄上床的吗?”
      “当然不是,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花心思在你身上的人。”迟煦这话说得不假,他活到这么大全是别人想尽办法往他身上扑,他是真的没主动对什么人献过殷勤。今天是他第一次给人送花,所以才会送出追悼会的效果来。
      刚刚在打开礼盒的时候,迟煦一直在暗中观察程子焱的表情。他太熟悉那种一边眼神中藏不住对金钱的渴望,一边又要假装矜持的惺惺作态了。他私心真的很不想在程子焱的脸上看到那样的反应,因为那实在是太无趣了,无趣到令他厌倦。
      程子焱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问道:“令尊知道你送我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迟煦耸耸肩:“当然不知道啊,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我买房买车都不用告诉他,这点儿小钱儿还用得着跟他说吗?”
      “我觉得还是告诉他一声比较好,毕竟你花的每一分钱都不是你自己赚来的。”程子焱故意用冷冰冰的声音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迟煦看懂了程子焱眼神里的鄙视,但这不仅完全没有刺痛他,反而让他感到一阵兴奋。
      “你是想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你觉得我是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子对吗?”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对普通人的俯视:“程医生,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儿伤你的自尊,但是我至今帮家里赚过的钱保守估计也早该超过九位数了。你以为我每天和那些朋友混在一起只是在花天酒地吗?你知道有多少你们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内幕消息是在我们这种人的局里流转的吗?我把那些消息告诉家里人,他们立刻行动,不止一次地成功拿下过重要的项目。这巨大的利润里面难道没有我的一份功劳吗?我就想问问,有多少人能随随便便赚来这么多钱?”
      程子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拿下那些项目也是你家人的努力,如果没有这些,你的花天酒地不会带来任何利润。”
      迟煦笑得更开怀了:“程医生,难道你不是因为你的家庭才有今天的吗?如果你出身农村,从小接触不到良好的教育资源,你能考上隽大吗?如果你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你能丢下他们出国留学吗?在那些贫困地区的人眼中,你也是因为你的家庭才有今天的一切的。我们都是站在原生家庭肩膀上的,那我又有什么错呢?”
      程子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上天给了迟煦泼天的富贵,他拿来肆意挥霍,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迟煦看着程子焱的吃瘪的样子,不禁得意地继续说道:“另外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没有我为家里拿下的那些项目,我的花天酒地照样可以带来利润。你是不是以为有人花十几万开一瓶酒,花几十万买个包,这些都是冤大头的行为?呵……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最蠢的冤大头不是我们这种有钱人,而恰恰就是像你这样的中产阶级,尤其是工资超过绝大多数人的那部分。他们是这个社会上最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自以为消费得起普通人消费不起的东西就混入了上流社会,拿着自己的血汗钱去模仿有钱人的生活,任何东西只要经过包装后能够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就能让他们欣然买单。我和我周围的人通过你所谓的花天酒地,给上流生活定下基调,当那些中产阶级在努力效仿我们的时候,殊不知正在被我们手里握着的消费产业和娱乐资源收割。我每花出去一分钱,背后都有数不清的傻瓜中产在用他们的死工资争着为我买单,替我增加收入,只为了满足他们那可笑的虚荣心。这就是为什么富人挥金如土,却依然可以越来越富的原因。所以程医生,你以为花天酒地仅仅是在消费而不会带来任何利润,只是因为你站得不够高罢了。”
      迟煦说完,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凝望着程子焱,心中感觉痛快至极。程子焱多读了几天书又怎样,以为随便说两句就能让他自惭形秽?从小到大质疑他无所作为的人何止一两个,他早已学会了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诡辩,才不会被人一说就羞愧地低下头。
      程子焱必须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内心里对这个人厌恶的怒吼。他轻轻合上礼盒,把它朝迟煦的方向推了推:“你说的都对,是我太不了解你们有钱人的世界了。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我都不能收。”
      迟煦刚要说话,程子焱立刻抬了抬手打断他:“请听我把话说完。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跟你打哑谜了,我知道你想假扮暴躁型人格逃避你家里对你的一些安排,我也把你上次在我这里演戏的事全都告诉你姐姐了。她的意思是让你继续来我这里做辅导,给不明真相的人造成一种你真的病得不轻的假象。我答应她了,但是她请我帮忙纠正你的性格问题,这个我真的做不到。你自恋、自大、自以为是,当然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你所处的环境造就了你的性格,而你既不想改变自己,也改变不了环境,仅凭我这个小小的心理医生什么作用都起不到。所以我陪你们演这场戏,等于是在白拿你们的咨询费,我已经得了这么多便宜,当然不能再收你的礼物了,至于你共进晚餐的邀请,恕我也不想接受。”
      他说完转过脸不再看迟煦,眼神里只有深深的厌倦。去他妈的专业和敬业,心理医生只不过是一份工作,他要尊重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喜恶。他就是讨厌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讨厌,不想再为了一份工作去遮掩。他很希望迟煦此刻可以一拍桌子骂他“不识抬举”,然后摔门而去,甚至以后再也不出现,那样他就可以顺利地摆脱掉这个人了。
      可迟煦没有,他反而变得更加饶有兴趣地看着程子焱:“没关系,你不想收礼物就不收,不想吃饭咱们就不吃。不过有件事你确实是冤枉我了,我是真的想改变,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他说着朝程子焱暧昧地眨了眨眼:“所以咱们就按照你答应我姐的那样,以后我按时来你这里做辅导。咱们约个固定的时间好不好?”
      程子焱冷着脸看向迟煦,那张脸的五官明明长得那么优越,可表情却令他作呕。他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下,入行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上班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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