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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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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夜晚，寒风凛冽，玻璃窗上凝结的水汽让外面的万家灯火朦胧又缥缈。世界仿佛一个虚拟的幻境，每个人都是游戏里的人物，在自己的剧情里奋力前行，同时又是别人故事中的背景NPC。
程子焱将家里的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给自己泡了杯热茶，窝进沙发里一点点将烦躁的思绪剥离。虽然他是名心理医生，但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令他生厌的人，他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
程子焱出身于普通工薪家庭，从隽州大学本科毕业后，他申请到了海外名校的奖学金，靠着课余时间打工赚生活费完成了深造，是个货真价实的留学生。
而像迟煦这种打着上学的名号在外面吃喝嫖赌除了学习什么事都干的人，却一直在败坏留学生的名声。家里有钱、考不上正经大学的人才出国留学，几乎已经成了当今社会许多人对留学生的刻板印象。程子焱就曾不止一次地遭到过这样的质疑，但真正让他愤怒的并不是一些人阴阳怪气的嘲讽，而是他在国外时遭到的不公平待遇。
拜迟煦和他的同类们所赐，在一些国家现如今甚至形成了留学生“论文代写”、“作业枪手”的产业链。加上之前发生过的几次华人留学生集体舞弊事件，导致部分学校对中国留学生戴上了有色眼镜。虽说身正不怕影斜，但作为无辜者被区别对待，仍不免感到屈辱和愤慨。
当迟雨告诉他迟煦因学术不端被大学开除时，程子焱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反感。等到他亲眼见到迟煦那副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样子时，他的反感就正式升级为了厌恶。他在和迟煦交谈的过程中必须要拼命地告诫自己要专业、要敬业，才能不把那股厌恶给表现出来。
程子焱拿过手机点亮屏幕，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浮现在上面。那是他守候了多年却爱而不得的人，他看着屏幕上那比阳光更加耀眼的笑容，努力试图让这份明媚驱散心头的阴霾。
一通电话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不禁叹了口气。“喂，迟小姐，你好。”
迟雨在电话那头说道：“你好程医生，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
“没关系，你是想知道迟煦今天来咨询的情况对吗？”
“是的，程医生，你觉得迟煦的暴力倾向严重吗？”
程子焱解释道：“是这样的，由于你之前跟我说过迟煦的一些问题，所以我今天就暗中对他做了个小测试。我在他来到我们诊所后故意让他等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想看看他在耐心耗尽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从而侧面地对他做出一些判断。”
“他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焦躁？”迟雨担忧地问。
“你先别着急，我这里有一段视频，你看过之后，咱们再做讨论。”程子焱说完，把迟煦在诊所等候区的监控录像发给了迟雨。
片刻过后，迟雨满是尴尬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响起：“程医生，这真的是……太丢人了……迟煦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这孩子虽然从小骄纵任性，但是基本的教养他还是有的，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程子焱笑笑：“我猜也是这样的。贵府是经商的，少不了人情往来，他从小耳濡目染，礼仪上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迟雨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你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程子焱说：“嗯，我是这么认为的。除了他在等候区的反常表现外，当我对他问到关于情绪控制问题的时候，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回答问题时的态度也和之前聊天时表现得十分不同。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他应该是提前做了功课，想要故意引导我做出他是暴躁型人格或者是患有躁郁症的诊断。迟小姐，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迟煦是否存在需要装病的理由？”
迟雨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猜……他应该是不想被家里安排结婚。”
程子焱点点头：“嗯，那我就明白了。总之，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存在不可控暴力倾向的人，这一点您可以放心。不过他确实存在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只是这些问题还没有严重到精神疾病或者人格障碍的程度。他之前所作出的种种行为更多的是环境给他造成的一种性格，我说话比较直接，您别介意，迟煦他其实……就是被惯坏了。”
迟雨叹了口气：“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也确实没办法改变。”
程子焱刚想说“我理解您的难处”，然后再以迟煦没病为由结束掉这个案子，可迟雨却在那头继续说道：“程医生，咱们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有给你讲迟煦的身世。他其实是我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的亲生母亲。那年我十岁，我弟弟迟凯六岁，有一天我父亲突然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带回了家，说是我们的弟弟。我母亲当时非常崩溃，坚决要和我父亲离婚。那段时间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后还是没离成。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对大人之间的事不是很清楚。总之后来我母亲选择接受了迟煦，尽心尽力地抚养他。迟煦三岁那年，我母亲因为意外不幸离世了。我父亲没有再续弦，迟煦后来的成长过程都没有母亲的陪伴。我父亲有迟煦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所以他对这个‘老来子’格外宠爱，家里的保姆见状也就不敢对迟煦严加管教，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天长日久的就形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程子焱打心眼里不想知道他们这些豪门恩怨，可对方那么真诚地把自己的家丑拿出来讲给他听，他只能做出回应。于是他假装关切地问道：“那迟煦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吗？”
迟雨说：“知道。当年我母亲和我父亲闹离婚闹得沸沸扬扬，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就算想瞒也瞒不住。而且我母亲那边的家人一直对迟煦的存在耿耿于怀，小的时候每次我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到家里来看望我和迟凯，都会对迟煦嗤之以鼻。这件事对迟煦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影响，每次他在我母亲家人那边遭到冷遇后，就会故意惹是生非，像是在测试父亲对他的容忍度一样。而每次他从父亲那里如愿以偿获得原谅时，就会显得格外得意。这样日积月累的，他就变得更加骄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想安排迟煦去联姻，他这样的性格跟人结婚，都不知道最后我们是跟人结亲家还是结仇家。可是在我看来很严重的性格问题，在老人眼里却只是一点小毛病，我真的很无奈。程医生，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请你不要拆穿迟煦的把戏，他想扮演躁郁症就让他演，你就配合他假装帮他治疗，我会在我父亲面前推波助澜，让他知道他这个小儿子根本不适合送出去联姻。”
呼风唤雨的迟家大小姐用上了“请求”二字，这让程子焱真的很难开口拒绝，可一想到要陪着那个二世祖演戏，他就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于是他挣扎道：“迟小姐，我作为医生是不能给人乱下诊断的，万一将来这事传出去，影响的可是我的名誉。再说真的躁郁症是需要搭配药物治疗的，我又不可能给一个没病的人开药。”
迟雨听出了他的为难，改变策略道：“说的也是，那要不然就这样，你不需要配合他演戏，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患者做常规的心理疏导。你前面不也说了么，他身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你就根据实际情况，尽量帮他改善一下。你放心，我父亲是不会亲自找你来确认这件事的，所以你不必担心需要说谎。”
程子焱听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要制造出一个迟煦需要定期看心理医生的事实，至于这个中原由，就是他们姐弟俩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程子焱如果再拒绝就有点太不识时务了，于是只能答应道：“我知道了，迟小姐，我会帮他做辅导的。”
“谢谢你，程医生！”
结束通话后，程子焱一头栽倒进沙发里，痛苦地捂住脸。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沾上这么个人？一想到迟煦今天那油腻腻的笑容，他就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