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清晨，道士推开道观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装素裹。大雪下了一夜，将山峦、树木和道观的小院染得洁白无瑕，空气清冷干净，在初升的日光下折射出几乎刺眼的光。
道士拿起靠在门边的竹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积雪。他的动作一如他练剑砍柴，带着一种沉稳而高效的韵律，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
他刚扫出一小片石砖地面，一团冰凉的雪球便挟着风声，“啪”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他刚扫净的石板地上，碎开一团雪沫。
道士动作一顿，抬起头。
只见院子的树下，狐妖不知何时溜了出来，笑得像只偷吃了蜜糖的狐狸，手里还掂着另一个捏得结实的雪球。他显然怕冷，即便出来玩雪，宽大的袍袖口也紧紧裹着手腕，只露出几根纤长的手指捏着雪球。
“好不容易下雪，埋头扫雪多无趣，”狐妖眼波流转，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不如来活动活动筋骨？”
道士身形微侧，轻松避过，那雪球便砸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他无奈地看着那只玩心大起的狐狸：“莫要胡闹，扫净了院子，你好走动。”
“这么厚的雪地，正好能作为专属于小爷我的保护色！”狐妖说着，开始捏第三个雪球。
与此同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观门外响起：“阿弥陀佛，贫僧来和道长一同扫雪。”只见和尚罗昕披着一件半旧的青色棉僧袍，站在未扫的雪地里，眉眼澄澈，正笑吟吟地看着院内这一幕。他似乎是踏雪而来，僧鞋边缘沾满了雪沫。
狐妖一见是他，眼睛顿时亮起，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他立刻调转矛头，将原本瞄准道士的那个雪球，手腕一抖，径直朝和尚扔去：“小和尚！来得正好，吃小爷一记！”
罗昕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微微偏头，雪球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撞在身后的山墙上。他也不恼，反而俯身，从容地拢起一捧雪，慢条斯理地捏着，笑道：“狐施主还是这般有活力，既然如此，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院落雪球乱飞。狐狸身法灵动，在雪地上穿梭，嘴里还不忘损上几句：“小和尚，这般身慢，想是昨夜诵经打瞌睡了吧？”
罗昕则稳扎稳打，一边精准投掷，一边笑着回敬：“你这狐狸，火气这般大，是离了暖炉便要现原形吗？”
说着，他手中的雪球也已成型，轻轻一抛，那雪球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精准地投向狐妖。
狐妖嬉笑着跳开，化为动物形态，雪白的皮毛在雪地里果然形成了一层保护色：“诶，打不着！”他动作轻盈如狐，迅速躲到道士刚扫出的那片空地后，用爪子捞起一把雪，边捏边喊：“云延！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小和尚把你刚扫完的空地弄脏了，还不快帮忙！”
道士握着扫帚，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闹剧。罗昕的雪球目标虽说是狐狸，但确实有零星雪沫溅到他刚扫净的地面；而狐妖更是直接把他当成了掩体，躲在他身后不断发起“攻击”，咯咯的笑声清脆又肆意。
云延下意识地抬手，竟精准地将那飞来的雪球接在了手中。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结实冰冷的雪球，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冲他挤眉弄眼、笑得一脸“你快砸他”的狐狸，再看向门外那个依旧笑得温和、手上却不停的继续做雪球的和尚。
道士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身体一扭，那颗雪球并未砸向罗昕，而是出其不意地、轻轻砸在了狐妖的肩膀，雪球散开，冰冷的雪粉沾了他一身。道士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抱歉手滑了。”
狐妖顿时忘了冷，弯腰迅速抓起两大把雪，胡乱捏了捏，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雪球纷纷扬扬砸向道士与和尚二人，“云延，小和尚，看招！”
罗昕笑着摇头躲避，也不时团起雪球回击，他的雪球总是恰到好处，不会太用力，却总能巧妙地落在的脖颈或发梢。
道士也不再扫地，将扫帚放在一旁观望。他并未像狐妖那般孩子气地打闹，但偶尔雪球飞过来，他侧身避开，或者信手接住，偶尔才会将那接住的雪球轻轻掷回，目标多是那只闹得最欢的白色狐狸。
清静的山间道观，此刻充满了雪球飞舞的破空声、狐妖又气又笑的叫嚷声、罗昕温和的劝解声，以及雪地被踩踏的咯吱声。
扫雪之事，早已被忘在了脑后，院中的雪地被踩得一片凌乱。
只见廊下角落，那个被喧闹声吸引出来的人参娃娃，正怯生生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用它那细嫩的根须努力团着一个小小的雪球，见道士看过来，它头顶的叶片害羞地蜷缩了一下，却又努力传递出一点想要加入的微弱意念。
而另一头，狐妖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刻像是找到了帮手似的，扬声喊道：“小家伙，快！帮我把那和尚的退路堵上！”罗昕闻言，笑骂一声：“竟然找援兵？不公平！”
直到狐妖一个扑腾，脚下打滑，惊呼一声朝后倒去，摔进厚厚的积雪里，砸出了一个雪坑。
和尚和道士见了这一幕，同时停了手。
只见狐妖躺在雪地里，看着蔚蓝的天空，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畅快而清亮，惊起了枝头几只雀鸟。
道士走上前，向他伸出手。
狐妖笑吟吟地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却趁其不备，将一只冰凉的手飞快地塞进了他的道袍后颈里，冻得他一个激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报仇成功喽！”狐妖大笑着跳开，留下一串欢快的脚印。
道士无奈地摇头，颈后的冰冷渐渐化作一丝无奈的暖。和尚罗昕双手合十，笑道：“云延道长，院中的雪，看来要重新扫过了。”
清冷的山间空气里，弥漫着雪后的清新，以及一种鲜活又温暖的生机。扫帚沙沙，笑声朗朗，雪球飞舞，两人、一狐，还有一个人参娃娃，在这银装素裹的冬日道观里，构成了一幅意外却又和谐生动的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