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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紫宸廊下:指鹿为马陷忠良
      至德二载正月,长安的雪裹着寒意,漫过朱雀大街的断砖,落在大明宫紫宸殿外的廊柱上,积了薄薄一层。
      御史中丞吕承裕刚从洛阳前线策马归来,衣袍上还沾着叛军营地的焦土,便被内侍省常侍陆峻带着两名小宦官拦在了廊下。
      陆峻身着绣金蟒纹的宦官袍,腰间挂着玄宗旧赐的玉鱼袋,手指摩挲着扳指,眼神像淬了冰:
      “吕中丞自洛阳归来,倒是捷报频传?只是某听说,你在前线与郭子仪将军过从甚密,还私递‘密信’——
      莫非是觉得陛下暂居凤翔,根基不稳,想另寻靠山?”
      吕承裕袖中攥着叛军布防图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陆常侍休要胡言!某与郭将军的书信,皆是军情要务:
      洛阳叛军粮草囤积于孟津,史思明部将于三月南下,这些都是关乎平叛的关键,何来‘私递’之说?”
      “关键?” 陆峻突然尖笑,抬手示意小宦官呈上一枚玉佩,
      “这枚刻着‘安’字的玉佩,可是从你府中搜出的。
      你说你斩杀叛军小校缴获,可谁能作证?昨日某在陛下跟前说,你私通安禄山,想借粮草不济的流言动摇军心,陛下还未置可否 ——
      吕中丞,你说这是巧合,还是证据确凿?”
      吕承裕看着那枚陌生的玉佩,瞬间明白过来。
      他前日在朝堂弹劾内侍省克扣军饷,断了陆峻的财路,如今这宦官是要借安史之乱的乱世,置他于死地。
      他想争辩,却见陆峻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你若认了通敌之罪,某保你妻儿性命;若执意顽抗,你那卧病的老母亲,还有十岁的儿子彦昭,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穿了吕承裕的防线。
      他望着廊外漫天飞雪,想起前线浴血的将士,想起大唐百年基业,突然挺直了脊梁:
      “某一生赤诚,无愧天地,无愧陛下!陆峻,你指鹿为马,构陷忠良,总有一日会遭报应!”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一头撞向廊柱。
      鲜血溅在白雪上,像一朵凄厉的红梅,吕承裕倒在地上,最后一眼望向紫宸殿的方向,带着无尽的遗憾。
      陆峻看着他的尸体,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厉声吩咐:
      “将他拖走,就说吕承裕通敌败露,畏罪自戕!”

      凤翔行在:隐忍布局留希望
      三日后,凤翔行在的御书房里,唐肃宗李亨捧着吕承裕留下的奏疏,手指微微颤抖。
      奏疏里详细标注了洛阳叛军的布防、粮草运输路线,甚至提到郭子仪建议从河东绕道奇袭的计策,字字句句都是为国为民的赤诚。
      而案上另一叠 “证据”—— 陆峻呈上来的 “密信”(实为篡改后的片段)、那枚来历不明的玉佩,却显得格外刺眼。
      内侍监李辅国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道:
      “陛下,陆峻在长安一手遮天,吕中丞之死,怕是另有隐情。
      只是眼下战乱未平,禁军调度还需倚仗内侍省传递消息,若此时动陆峻,恐生变故。”
      肃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陆峻的跋扈,可安史之乱爆发后,外廷大臣多有观望,唯有宦官集团始终围绕在他身边,如今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但吕承裕的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若不还忠臣一个公道,日后谁还敢为大唐卖命?
      “传吕彦昭入宫。” 肃宗睁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
      不多时,十岁的吕彦昭穿着孝服,捧着父亲的官帽,怯生生地走进御书房。
      他刚经历丧父之痛,却强忍着泪水,对着肃宗跪拜:
      “臣吕彦昭,叩见陛下。”
      肃宗起身扶起他,摸了摸他冻得发红的脸颊,声音柔和了许多:
      “彦昭,你父亲是忠臣,是朕错信了奸人,让他蒙冤。这枚金鱼符,你拿着。”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符节,上面刻着 “绵州督护府” 的字样,
      “明日起,你随李辅国的亲信去蜀地绵州,那里远离朝堂纷争,有朕安排的先生教你读书习武。”
      吕彦昭接过符节,泪水终于落下:
      “陛下,父亲是被冤枉的,求陛下为他报仇!”
      “报仇不急。” 肃宗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父亲的赤诚,是为了大唐复兴。朕留着陆峻,是为了稳住眼下的局面;
      让你去绵州,是为了让你积蓄实力。
      记住,莫要被仇恨蒙蔽,待你将来能在百官殿前站稳脚跟,能为大唐出力时,朕自会让陆峻血债血偿。
      到那时,你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完成你父亲未竟的心愿 ——
      辅佐社稷,重振大唐。”
      吕彦昭用力点头,将金鱼符紧紧抱在怀里。
      窗外的风卷起雪沫,御书房里的烛火却始终未熄,那是乱世里,一份暗藏的希望。

      洛阳破后:血债血偿正纲纪
      乾元二年十月,洛阳城破。
      叛军首领史思明被杀,其子史朝义逃往幽州,安史之乱的战火终于渐趋平息。
      此时的长安,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是内侍省常侍陆峻的权势,比战时更盛 ——
      他借着监军的名义,私吞了朝廷拨给前线的一半军饷,还在长安购置了数十处宅邸,甚至敢在朝堂上反驳宰相的奏议。
      这日,肃宗在紫宸殿召开朝会,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陆峻像往常一样,站在靠近御座的位置,神态傲慢。
      突然,禁军统领李抱玉手持一份文书,大步走进殿内:
      “启禀陛下,臣奉命查抄陆峻府邸,搜出私吞军饷的账目、与叛军细作往来的书信,还有当年诬陷吕承裕的物证 ——
      那枚‘安’字玉佩,实为陆峻命人伪造!”
      陆峻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李抱玉,你血口喷人!某乃陛下亲信,岂会通敌?”
      “亲信?” 肃宗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从御座上拿起一封书信,扔在陆峻面前,
      “这是你写给史思明的信,说只要叛军攻破凤翔,你便在长安内应,助他登基。你以为朕不知道?
      战时朕留着你,是为了不让军心大乱;如今叛乱已平,你这祸国殃民的奸贼,也该偿命了!”
      陆峻瘫倒在地,浑身发抖。
      他看着百官鄙夷的目光,看着肃宗冰冷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的权势不过是战时的昙花一现,一旦天下太平,他这作恶多端的宦官,终究逃不过正义的审判。
      “陛下饶命!臣知错了!” 陆峻连连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却只换来肃宗的一声冷哼:
      “吕承裕以死明志,前线将士因你克扣军饷而冻饿至死,你犯下的罪孽,岂是一句‘知错’就能抵消的?”
      肃宗话音刚落,禁军士兵便上前,将陆峻拖出殿外。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声惨叫,百官皆俯首叩拜:“陛下圣明!”
      朝会结束后,肃宗单独召见了已长成少年的吕彦昭。
      此时的吕彦昭已在绵州习得一身本领,眉宇间颇有其父的风骨。
      肃宗将陆峻伏法的消息告知他,又递给他一份任命文书 —— 任命吕彦昭为监察御史,负责弹劾百官不法之事。
      “你父亲的冤屈,今日总算昭雪。”
      肃宗看着吕彦昭,
      “往后,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坚守赤诚,为大唐肃清奸邪,莫负朕的期望,更莫负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吕彦昭接过文书,对着肃宗深深一拜,眼中没有了当年的怯懦,只有坚定的光芒:
      “臣定不负陛下,不负父亲!”
      夕阳透过紫宸殿的窗棂,洒在少年身上。
      长安的雪早已消融,大唐的前路,虽仍有坎坷,却因这份赤诚与正义,多了几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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