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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基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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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南宫耀刻意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他主动接手了更多项目边角的工作,泡在工地的时间比在办公室还长。身体的疲惫能短暂地麻痹神经,但只要稍一空闲,那种难以言喻的窒闷感就会再次攫住他的心。
他不再主动给顾砚发消息。那个沉寂的聊天界面,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祭奠着他心里某种曾经无比笃定、如今却摇摇欲坠的东西。
偶尔,他会从同事或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关于顾砚的消息。
“砚科技欧洲并购案受阻,顾砚那边怕是焦头烂额。” “啧,年轻人还是太激进,那块硬骨头不好啃啊。”
听到他遇到困难,南宫耀的心会下意识地揪紧,一种几乎成为本能的关切促使他点开了通讯录。但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又狠狠按下锁屏键。
他需要那么上赶着吗?人家有能并肩作战、共渡难关的“得力助手”,大概也不需要他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朋友”无关痛痒的问候。
这种带着酸涩和自嘲的念头让他感到唾弃,却又无法控制。
林深约了他几次,他都以工作忙推掉了。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深那阳光坦荡、毫无阴霾的笑容,那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他自己此刻内心的混乱和……不堪。
这天,他正在工地上核对图纸,手机震了一下。是大学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群里弹出的消息。
「我靠!你们猜我昨天在米兰看到谁了?!顾砚!」 「真的假的?他不是在谈并购吗?还有空逛街?」 「千真万确!在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那边,和一个超级大美女一起!看着像华裔,气质绝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有图有真相吗?」 「[图片][图片]偷拍了两张,有点糊,但绝对是他!」
南宫耀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两张模糊的照片。背景是米兰华丽的购物长廊,顾砚穿着休闲西装,侧着脸,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刺眼得惊人。他身边,那个高挑靓丽的身影,两人并肩而行的姿态,那种氛围……绝非普通的商务关系。
群里还在热烈地添油加醋。 「哇!这美女是谁?新女友?看着家世就不一般!」 「听说这次并购能成,多亏了这位大小姐家里牵线搭桥,强强联合啊!」 「怪不得顾总一直没什么绯闻,原来眼光这么高。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南宫耀的眼睛里,钉进他的心里。
原来是这样。
一股冰锥般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冻结了所有的血液。
怪不得消息不回,电话敷衍,连答应好的饭约都能随口推给‘有约’。原来所谓的‘并购忙’,就是陪着这样的美女在米兰悠闲购物?那他之前那些所谓的‘帮助’,又算什么?打发旧友的施舍吗?是对过去那点情分的最后怜悯?
南宫耀忽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年夏天,他和顾砚翻墙逃了谢师宴,躺在学校天台上喝汽水。他勾着顾砚的脖子,笑得没心没肺,对着星空大喊:‘顾砚!咱俩可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我罩着你!’
当时顾砚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冰封的眼里,是有细微的光闪动的。他记得很清楚。
现在那光,是不是也照在别人身上了?照在更“般配”、更能“帮助”他的人身上了?
一种被彻底愚弄、被轻易取代、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失落,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基石仿佛在瞬间崩塌, trust 轰然碎裂。
他猛地关掉群聊,将手机狠狠塞回口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前阵阵发黑。阳光刺眼,工地的嘈杂声仿佛都离他很远。
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紧紧攥着别人或许早已不当回事的“唯一”,还在那里自作多情。
…… 欧洲,谈判间隙。
顾砚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特助将平板电脑递给他,屏幕上是加密传输的几张聊天群截图和偷拍照。
“国内大学同学群的讨论,需要处理吗?”特助低声问。
顾砚睁开眼,目光扫过那些关于“女友”、“强强联合”、“郎才女貌”的猜测,最后定格在手下传来的另一张抓拍——南宫耀在工地角落里,低着头,肩膀紧绷,侧脸线条僵硬,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和失望中。
他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许久。
效果似乎……好得过头了。心脏某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几乎让他想立刻下令终止这场试探。
但最终,他只是将平板递了回去,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用处理。”
“并购案最后一轮谈判安排在明晚。”特助汇报着正事。
“嗯。”顾砚重新闭上眼,指尖却无意识地用力掐住了掌心。
他知道南宫耀看到了。也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被伤到了。
…… 国内,工地上的南宫耀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几乎是机械地掏出来,看到了那条来自顾砚的、冰冷无比的、“顾总”风格的工作提醒。
「南城地块的产权历史遗留问题,注意第三类文件中的补充条款,可能有陷阱。」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寒暄,仿佛之前米兰的照片和此刻的提醒存在于两个平行世界。仿佛他刚刚经历的那场内心海啸,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南宫耀看着那条消息,气得浑身发抖,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顾砚到底把他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能在闲暇时“指点”一下的……旧日玩伴?
所有的愤怒、失望、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手指颤抖着,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屏幕,敲下回复。
「不劳顾总费心。我的项目,我自己能处理。」
点击发送。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狠狠扔进工具包最底层,转身大步走向工地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远在欧洲、却又能轻易将他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彻底隔绝在外。
风吹起工地的尘土,迷了眼睛。
他用力揉了揉眼眶,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涩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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