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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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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脚下流淌，像一条无声燃烧的星河。公寓里只开了几盏嵌入式的暖黄灯带，光线柔和，却不足以驱散所有角落的深邃。
咖啡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顶级咖啡豆的果酸味。顾琛背对着房间，望着窗外，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和没什么表情的脸。那份关于萧则崩溃的汇报短信被他删除了，像掸掉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空气里有一种紧绷后的虚脱，以及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无声发酵。
谢知遥结束了定时发送的设置，屏幕暗下去，映出他同样没什么血色的脸和镜片后过于清醒的眼睛。他站起身，骨骼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顾琛身边，中间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既能感知彼此体温又不会触碰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并肩站着，像两座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礁石，共同承受过惊涛骇浪，此刻只剩下潮水退去后的湿冷与寂静。
顾琛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哑，褪去了所有表演性的色彩，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甚至有一丝…空茫。“我有时候会想，”他极轻地说，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如果那天晚上，我们没有重生，或者…我没有拉住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个未尽的结局像冰冷的幽灵，徘徊在两人之间——天台上的风，医院里单调的滴答声，被榨干价值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结局。
谢知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看顾琛，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虚无的某一点，镜片微微反光。“没有如果。”他的回答干涩，却带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近乎偏执的肯定，“我们回来了。数据不会骗人。”
顾琛侧过头，看向谢知遥。灯光在他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让他那双总是含情带笑、或算计精明的桃花眼，此刻显得格外幽深，甚至有些脆弱。“我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只是偶尔会觉得……冷。”
这不是指温度。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源于对前世背叛的刻骨记忆，源于今生步步为营的算计，源于他们正在亲手执行的、冰冷残酷的复仇。即便对象是罪有应得的萧则，这种将一切情感和信任都剥离、只余下绝对理智和利益计算的状态，本身就像一种慢性冻伤。
谢知遥终于转动了眼珠，看向顾琛。他的目光透过镜片，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扫描分析，分析着顾琛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他看到了那深藏的疲惫，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孤寂，那层华丽外壳下，或许连顾琛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裂痕。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他的小指，在身侧，极其缓慢地，碰了一下顾琛自然垂落的手背。
只是一触即分。
皮肤的接触点传来干燥的、微凉的触感，像一片雪花落下，瞬间融化，却留下清晰的、战栗的余波。
顾琛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空调温度设低了。”谢知遥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讨论技术参数的客观，但他镜片后的目光却没有移开，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不再是纯粹的数据流，而是一种…笨拙的、却切实存在的暖意。“我去调高两度。”
他说着，却没有立刻动。
那瞬间的触碰，像一根极细的线，连接了两个在复仇深渊边缘相互依偎的灵魂。不需要更多言语，他们都明白彼此承受的重量。前世的惨痛不仅是萧则的背叛，更是整个世界观的重塑——他们曾如此信任的友情，最终变成杀死自己的刀。这种创伤，不是仅仅报复回去就能轻易愈合的。
顾琛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有什么温热的的东西涌上来，驱散了一丝那彻骨的寒意。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软化了许多。
谢知遥转身走去调节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细微的电子音响起。
顾琛依旧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清瘦的、似乎总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轮廓，此刻却成了这片冰冷复仇世界里，唯一具象的、可依靠的坐标。
他忽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谢知遥听：“值得吗？”
用全部的人生，去赌一场对过去的报复？即使成功了，站在废墟之上的他们，又还剩下什么？
谢知遥调温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空气传来，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数据模型显示，这是最优解。情感创伤的治愈概率，与彻底消除威胁源呈正相关。”
顾琛哑然。这很谢知遥。用最理性的方式，给出最感性的支持。
但下一秒，谢知遥补充了一句，声音轻了些，却清晰地钻入顾琛的耳中：“而且……和你一起。”
不是“复仇”，不是“做空”，不是“最优解”。
是“和你一起”。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顾琛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那厚重的、用于自我保护的面具，在这一刻，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忽然觉得，空调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有一股暖流，正缓慢地、坚定地渗入四肢百骸。
他转回头，重新望向窗外。
脚下的城市依旧冰冷而喧嚣，资本的游戏残酷无情。
但在这个静谧的、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不再是纯粹的复仇同盟，某种更深层的、基于共同伤痕和绝对信任的纽带，正在无声地滋生、缠绕。
“明天，”顾琛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晰，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还有很多协议要签。”
“嗯。”谢知遥走回他身边，手里多了两杯温水，递给他一杯。“股权登记和债权转让后的整合方案，我已经做了初步推演。”
玻璃杯壁传来温暖的触感。
这一次，当他们再次并肩而立时，之间的那道缝隙似乎缩小了些许。
窗外的星光无声闪烁，注视着这间公寓里，两个从地狱归来的人，如何在废墟之上，笨拙地试图搭建起一点属于彼此的、真实的暖意。复仇仍在继续，但或许，它不再是唯一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