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暗潮涌动汴陵夜 ...
-
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拿起青铜古匣,指尖在匣面星辰纹路上轻轻一掠,唇边笑意未减,目光却已不再投向阴影中的二人,仿佛真的失去了兴趣。然而凌雪辞按在谢微尘臂上的手丝毫未松,力道甚至加重了几分,无声传递着极度的警戒。
石窟内的交易仍在继续,一件更加阴邪、散发着浓郁血气的骨杖被呈上高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但方才那短暂交锋留下的无形张力,仍萦绕在凌雪辞和谢微尘所在的角落。
“走。”凌雪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音节。
他并未立刻转身,而是借着兜帽的遮掩,目光如最谨慎的猎手,缓缓扫视过周遭。那些看似沉浸在拍卖中的人群,至少有四五道隐晦的视线曾短暂地落向他们这边,又迅速移开。其中一道,来自入口附近一个戴着灰鼠面具的矮小身影;另一道,则源自石壁阴影下某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高瘦轮廓。
被盯上的,不止是那月白长衫的年轻人。
凌雪辞猛地扯了谢微尘一下,两人并非退向来时的入口,反而向着石窟更深处、人群更密集的方向快速移动。动作突兀却不见慌乱,如同两尾受惊的游鱼滑入浑浊的水草丛中。
几乎在他们动身的瞬间,入口处的灰鼠面具和阴影中的高瘦身影也悄然动了,不疾不徐地缀了上来。
石窟深处并非绝路,另有数条狭窄岔道通向未知的黑暗,显然是为某些特殊客人准备的退路或交易点。凌雪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左侧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挤了进去。
谢微尘紧随其后,身后隐约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追踪者并未放弃。
缝隙后是曲折向上的天然石阶,潮湿滑腻,空气污浊,仅靠石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幽绿微光的苔藓照明。凌雪辞对路径似乎并不陌生,即便在几乎黑暗的环境中,步伐也未见迟疑,只是呼吸因急促的行动和未愈的伤势而略显粗重。
向上攀爬了约莫百级,前方出现微弱天光,是一个开凿在乱石堆中的隐蔽出口,外面传来汴陵城夜市的模糊喧嚣。出口被几块看似随意堆放的朽木半遮着。
凌雪辞在出口前骤然停步,将谢微尘拉向身后,自己则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夜市的人声鼎沸,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他指尖微动,一枚铜钱无声滑入掌心,倏地弹射出去,打在远处一堆废弃的木桶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几乎同时,出口左侧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物摩擦声。
果然有人埋伏。
凌雪辞眼神一寒,却并未冲向出口,反而猛地拉着谢微尘向后急退数步,同时反手一拍身旁一块凸起的岩石。
“咔”一声轻响,他们刚才经过的石阶侧面,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人侧身通过的暗门,里面是更加浓重的黑暗和尘土气息。
“进去!”凌雪辞低喝,将谢微尘率先推入,自己闪身跟进的同时,反手又是一拍内部某处机关。
暗门迅速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彻底隔绝。
彻底的黑寂降临,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谢微尘的心脏狂跳不止,方才那一刻的惊险,丝毫不亚于南荒丛林中的搏杀。
“咳……”凌雪辞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咳,显然刚才一连串的动作牵动了他的内伤。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略作喘息,指尖燃起一簇微弱却稳定的冰蓝色灵焰,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这是一条完全由人工开凿的狭窄密道,四处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滞闷,显然已久无人使用。
“这是……”谢微尘环顾四周,声音不由放轻。
“一条旧的逃生路。”凌雪辞的声音带着疲惫,简单解释,“‘百鬼夜行’的存在并非一朝一夕,总有人想黑吃黑,或是被朝廷鹰犬盯上,没几条后路怎么行。”他顿了顿,补充道,“知道这条路的,以前不超过五人。现在……或许更少。”
他的话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似乎勾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灵焰的光芒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刚才那两人……”
“不是一伙的。”凌雪辞打断他,眸光在微光下锐利如常,“灰鼠面具脚步虚浮,气息混杂,是京城地下常见的‘地头蛇’,拿钱办事的眼线。阴影里那个,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是专业盯梢的好手,来历不简单。”
“那个穿月白衣服的人……”谢微尘想起那俊美年轻人看似玩味却暗藏锋芒的眼神,心下不安更甚。
“他?”凌雪辞冷笑一声,冰蓝色的眼眸中寒芒凝聚,“他根本不在意那个盒子。他在试探,或者说……他在玩。”
“试探我们?”
“试探我们对那匣子的兴趣到底有多大,试探我们的底细,试探我们会不会因此暴露更多。”凌雪辞缓缓道,“一千两,对他而言,恐怕和一枚铜钱没什么区别。随手扔出去,只为了听个响动,看看能惊出什么。”
谢微尘默然。那种视金钱如无物、视人心为玩物的姿态,背后所代表的权势或力量,令人心寒。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但出口必然也被盯死了。”凌雪辞勉力站直身体,灵焰在他指尖跳跃,“往前走,这条密道应该通往另一处废弃的宅院。”
他在前方引路,脚步明显比之前虚浮了几分。谢微尘紧跟在后,看着他挺直却难掩脆弱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这个人,重伤至此,却依旧像一把绷紧的弓,时刻应对着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而自己,似乎就是引动这一切的靶心。
密道很长,中间甚至有数处岔口,凌雪辞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向上的石阶,顶端是一块沉重的木板,被封死了。
凌雪辞凝神听了片刻,上方毫无声息。他示意谢微尘后退,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掌心凝聚灵光,轻轻按在木板上。
“嗤”的一声轻响,木板内部的插销仿佛被极寒冻脆,继而无声地化为齑粉。凌雪辞缓缓推开木板,一股更加陈旧腐朽的空气涌了进来。
上面似乎是一间堆满杂物的仓房,蛛网密结,月光从破损的窗棂漏进来,在地面积起一片银霜。
两人先后爬出,重新呼吸到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都有种暂时逃出生天的恍惚感。凌雪辞迅速将木板复位,虽然插销已毁,但至少从外表不易看出异常。
他走到窗边,极其谨慎地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狭窄的死胡同,堆满了破烂的家什,寂静无人。
“暂时安全了。”凌雪辞低声道,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满是灰尘的墙壁才稳住身形。额角已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谢微尘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的伤……”
“死不了。”凌雪辞语气生硬地打断,但喘了口气后,还是稍稍缓和了语调,“先离开这里。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
悦来客栈是绝对不能回去了。
凌雪辞略作思索,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色泽黯淡、毫不起眼的铁牌。铁牌之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被火焰纹路环绕的锤子印记。
他看着这铁牌,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像是透过它看到了某个久远的故人,又像是在权衡一笔极其危险的交易。
“跟我来。”最终,他将铁牌紧紧攥入掌心,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定,甚至带上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一次,他不再穿行于那些阴暗污秽的小巷,反而尽量融入那些尚有零星人迹的街道,利用夜色和行人遮掩行踪。途中,他甚至在一个尚未打烊的摊子上,用最后一点散碎银钱买了两顶最常见的宽檐斗笠和两件半旧的灰色粗布外袍,让两人迅速换上,稍作伪装。
汴陵城极大,他们似乎一直在向西行走。越往西,街市越发冷清,坊墙更加高大,建筑的样式也显得更为古旧结实,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铁锈、煤炭和某种皮革混合的气味。
这里是工匠与力夫聚居的西城。
凌雪辞最终在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铁匠铺前停下脚步。铺面早已熄火打烊,黑漆漆的,只有门口悬挂的一只陈旧铁马,在夜风中偶尔发出“吱呀”的轻响。
他并未敲门,而是绕到铺子侧面一条堆满废料和煤渣的更窄巷子里,在一扇低矮的木门前停下。他再次拿出那枚小铁牌,并未敲门,而是将其塞进门缝中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凹槽里。
片刻沉寂后,门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凌雪辞推门而入。
门内并非想象中打铁作业的工坊,而是一间点着昏暗油灯、温暖甚至有些闷热的小厅。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壮实、围着厚重皮围裙、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正站在一座早已熄灭的火炉旁,手中捏着那枚小铁牌,浑浊的眼睛带着审视和惊讶,盯着不请自来的两人。
他的左臂自手肘以下,竟是一段打造精良、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青铜偃甲手臂,手指灵活地活动着,发出极轻微的机括摩擦声。
“这牌子……”汉子声音粗嘎,目光如炬,在凌雪辞和谢微尘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凌雪辞即便戴着斗笠也难以完全遮掩的银发和过于出色的下颌线条上,“你从哪里得来的?”
凌雪辞缓缓摘下斗笠,露出苍白却依旧冷峻的容颜,迎上汉子的目光:“故人所赠。”
汉子看到他面容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震惊、疑惑、乃至一丝深藏的敬畏接连闪过。他握着铁牌的那只真正的右手下意识地收紧,青铜左手的手指也停滞了一瞬。
“……竟然是你。”汉子深吸了一口满是金属尘埃的空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什么,“你竟然还敢回京城?还敢来找我?”
“情非得已,鲁魁。”凌雪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绝对安全的地方。还需要两张‘脸’,最快的时间。”
名为鲁魁的汉子沉默地盯着他,又瞥了一眼他身后沉默不语的谢微尘,目光尤其在谢微尘那看似平凡却总透着些许不协调感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炉火的余温似乎正在快速散去,小屋内的气氛变得凝滞而紧张。
良久,鲁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那枚铁牌扔还给凌雪辞,转身走向屋内另一扇低矮的小门。
“跟我来。”他的声音带着认命般的粗声粗气,“记住,你们从来没来过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做了一笔生意。”
门后是向下的石阶,通往地下。更加浓重的煤炭、金属、油脂和一种奇特的药水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地下空间远比上面看起来宽敞,被隔成了数个小间。这里灯火通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未完成的金属构件、以及一些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人脸模具,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有几分可怖。
这里显然是一个秘密的偃师作坊,专精于某些不见光的技艺。
鲁魁将两人带入一间相对整洁的小室,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把椅子。
“在这里等着,绝对不要乱走乱碰任何东西。”鲁魁警告道,目光尤其严厉地扫过谢微尘,“我需要准备材料。至于‘脸’……天亮前给你们。”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厚重的木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并未落锁,却比落锁更给人一种无形的禁锢感。
小室内只剩下两人。油灯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放大了数倍,摇曳不定。
凌雪辞终于支撑不住,脱力般跌坐在石椅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肩头微微颤抖,唇边再次溢出一缕鲜红。
谢微尘下意识上前一步,手抬到一半,却又僵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又能做什么。眼前的凌雪辞强大、冷酷、算计深沉,却又在此刻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凌雪辞止住咳嗽,用指尖抹去血迹,抬眼看他,冰蓝色的眼眸因伤痛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朦胧,但那深处的锐利却未曾消减。
“刚才……为什么没有趁机做点什么?”凌雪辞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比如,制住我,或者自己逃走。这或许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谢微尘怔住。在密道中,在黑市里,在被追踪的紧张时刻,他的确从未想过这些。为什么?
脑海中闪过的,是苗寨木屋里,他重伤濒死却依旧挥剑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是鬼哭涧腐泥螭扑来时,那毫不犹豫将他推开的手;是这一路无数次冰冷的利用中,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
恨他吗?自然是恨的。怕他吗?依旧害怕。但某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早已悄然滋生,缠绕不清。
“我……”谢微尘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凌雪辞看着他挣扎迷茫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似是嘲讽,又似是别的什么。他不再追问,只是疲惫地合上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力气也压榨出来用于恢复。
时间在沉寂中缓慢流逝。地下作坊深处隐约传来鲁魁忙碌的声响,金属的敲击,液体的沸腾,还有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无数小虫啃噬什么的窸窣声,令人头皮发麻。
谢微尘靠墙坐下,怀中的黑色碎片安静无声,体内的古灯也沉寂着,唯有背后那“永烬”烙印,在踏入这间地下密室后,似乎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微尘也感到昏昏欲睡之际,小室的门被推开了。
鲁魁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两个薄如蝉翼、近乎透明、仿佛由某种胶质制成的面具,旁边还有数瓶色泽古怪的药水和小巧精细的工具。
他的脸色凝重,目光在凌雪辞和谢微尘之间转了转,最终将木盘放在石桌上。
“东西准备好了。”他粗声粗气地说,拿起其中一张面具,“谁先来?”
凌雪辞睁开眼,挣扎着站起身:“我。”
过程比想象中更快,却绝非舒适。鲁魁用特制的药水清洁了凌雪辞的脸部,随后将那层薄薄的面具覆盖上去,仔细地按压抚平,使其与皮肤完美贴合。他又用一些细如发丝的工具进行了一番微调,最后涂抹上一层带着清淡气味的透明药液。
完成后,出现在谢微尘面前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眼角下垂、带着几分病容和潦倒的中年男子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冰封般的蓝色,锐利得与这张脸格格不入。
鲁魁示意凌雪辞自己看桌上的铜镜。凌雪辞瞥了一眼,眼神毫无波动,似乎对这张陌生的脸孔早已习惯。
“你的。”鲁魁转向谢微尘,拿起另一张面具。
谢微尘依言坐下。冰凉的药水和胶质物覆盖在脸上的感觉异常古怪,仿佛一层活物正在慢慢吞噬他原本的容貌。他闭上眼,能感觉到鲁魁那只有力的青铜手指在他面部骨骼上精准地按压、塑形。
当一切结束,他睁开眼,看向铜镜。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年面孔,皮肤黝黑粗糙,颧骨略高,嘴唇偏厚,唯有一双眼睛还保留着原本的形状,眼神却充满了惊愕与茫然,看上去像个沉默寡言、常年在外奔波劳碌的学徒少年。
“记住,”鲁魁沉声警告,指了指桌上的两瓶药水,“每日早晚用一次这个,才能维持效果。遇到水或是剧烈冲击可能会脱落。还有,最多维持半个月,否则你们的真脸就别想要了。”
他将两套同样半旧、符合新身份的粗布衣服扔给他们:“换上。这是路引和身份文书。”他又递过两张粗糙的纸片,上面写着新的名字和来历,墨迹看起来有些年月了,“你们现在是西城‘永盛铁匠铺’新雇的帮工和学徒,投亲不着,临时找活儿干。记熟你们的新名字和来历。”
凌雪辞接过纸张,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鲁魁看着他们,神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赶紧走。从后面那个通道出去,直走第三个岔口右转,能通到西市早集的菜市场。天快亮了,混进人群里离开。”
他顿了顿,看着凌雪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加了一句:“小心点。最近京城……不太平。抓人的、失踪的,比往年多得多。特别是像你们这种……来历不明的。”
凌雪辞深深看了鲁魁一眼,并未多说,只是将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塞进他手里:“谢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鲁魁捏了捏玉佩,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两人换上衣服,拿起鲁魁准备的简单行囊,按照指示走入另一条更加隐蔽狭窄的通道。这一次,通道的尽头是喧闹的人声和清晨湿润冰冷的空气。
西市早集已然苏醒,人流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混杂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噪音。两人低着头,汇入涌动的人潮,很快便像两滴水珠般消失不见。
新的身份,暂时的安全。但汴陵城的巨大漩涡,才刚刚开始展露它狰狞的一角。
凌雪辞压低斗笠,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眸光扫过街道两侧那些看似寻常的商铺和行人时,会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谢微尘跟在他身后半步,感受着脸上那层不属于自己的薄膜,看着前方那个连背影都变得陌生的身影,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所笼罩。
这偌大的帝都,藏着多少秘密?又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处搜寻着他们?
凌雪辞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目光掠向前方街角。那里,几个穿着普通衙役服色、眼神却格外精悍的男人,正拿着几张画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过往人流。
谢微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凌雪辞却已恢复如常,极其自然地侧身走向旁边一个卖蒸饼的摊子,哑着嗓子买了两个饼,顺手塞给谢微尘一个,动作自然得如同真正的劳作者。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几个衙役身上多停留一秒。
那几人扫视过来,在他们这两张平凡无奇、衣着破旧的脸上一掠而过,便转向了别处。
危险似乎擦肩而过。
凌雪辞咬着干硬的蒸饼,继续向前走,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清晨的寒风里:“看清楚了吗?那画像上,有我们‘之前’的脸。”
谢微尘背脊窜起一股寒意。通缉,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是凌远峰?还是朝廷?或者……是其他势力?
凌雪辞咽下口中粗糙的食物,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无声地凝聚。
“这京城,果然已经张好了网,就等着我们闯进来。”他冷冷地、几乎是无声地嗤笑一下,“也好。那就看看,最后是谁,网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