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制作伞骨(下) ...
-
暑假里,周境川组织了一场溜冰比赛,在溜冰场上速滑,微雨报名参加了。
周境川隐约能看出微雨内心深处的要强,担心微雨为争名次滑太快受伤。
“微雨?”周境川推开小休息室的门,微雨抬起头冲他笑。
微雨是站着的,已准备就绪一会儿上场,尘遇是蹲着的,在帮微雨紧护膝。
周境川看着他们,说:“有个兄弟姐妹真好啊。”
微雨上场比赛,李沅意和许星妮呐喊为他加油,他扬脸看过来,笑得特别明媚。
“微雨长大咯。”许星妮说,“跟他哥哥一样的帅模样。”
尘遇和周境川站在另一侧,周境川也说:“微雨长大了。”
尘遇没搭腔,眼随微雨动而动。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弟弟,那是一个傍晚吧?又瘦又怯弱,那大眼睛骨碌碌地看人脸色。”周境川说,“然后就慢慢好起来了。”
微雨想拿第一名,他的身姿如飞鸟冲越,周境川问:“尘遇,你不担心你弟弟摔跤啊。”
尘遇紧盯着赛场呢。
微雨像鸟、像乘风而上的风筝在雪地上飞翔,风吹他的脸庞他的发他的衣角,他的眼神光镶刻一枚流星。
飞翔的微雨像一句优美的诗,像尘遇翻阅过的那本诗集。
微雨刺过终点线,心脏狂跳头脑晕眩,他是第一个抵达的,他朝哥哥所在处看去。
周境川的手招个不停,像旗帜,哥哥就站在旗帜旁笑。
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微雨的这个第一名真值,微雨减速,抓上扶手靠上去。
眼前有其他参赛者滑过,微雨隔着他们和哥哥对视。
尘遇为弟弟感到高兴,弟弟真是越来越好了,弟弟还会更好的,弟弟开心的话,尘遇也会开心。
弟弟在溜冰场上的“翱翔”,让尘遇的心也翱翔,弟弟第一个穿过终点线,让尘遇的心为之一动。
弟弟到底是成长了一些了,这是弟弟的另一面魅力,弟弟早就会算两个伞骨之间的距离了。
或许当弟弟这个班上的第一名在黑板前流利解题的时候,那魅力浸在阳光里。
尘遇这孩子般、猫儿般的弟弟如一片脆弱的、晶莹剔透的花瓣正在茁壮成长,这令人振奋。
“很畅快的,哥哥你们真应该参加。”下场的微雨说。
周境川说:“哎哟,我们还不是把主场让给你们呀,恭喜你啊第一名。”
奖品是一副羽毛球拍,许星妮鄙视地说:“羽毛球还得自己去配。”
“我给微雨买好吧。”周境川说。
尘遇的指尖理理微雨的刘海,说:“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不用啊。”微雨看哥哥,他和哥哥的刘海是一般长。
羽毛球是周境川买的,微雨和尘遇抽午休时间在院子里打羽毛球。
赵英婉说:“这么热这么晒,要不要弄个棚子。”
“那得弄多高呀?”微雨说,“哥哥打来的球高得想跑到树上去。”
“那我低点打。”尘遇笑。
“不用,我也要高点打。”
微雨常跳起来接尘遇的球,在十六岁的尘遇眼中,微雨和阳光一齐跳跃闪烁,一瞬间仿佛是目眩神迷。
微雨落地,发丝像雪飘下,微雨不仅晒不黑,反而越晒越粉白,简直要发光,配上那微雨那笑容,是阳光派下来的精灵么。
“诶!”微雨惊讶。
哥哥竟然没接住他的球,这是第一次。
尘遇垂颈弯腰,捡球,以为那目眩神迷只是太阳太烈:“太刺眼了。”
“那太阳落山之后再打吧。”微雨用手肘擦汗。
“嗯。”尘遇捏一捏羽毛球。
奈何傍晚到晚上根本没有时间打羽毛球,得做伞,吃完晚饭之后还得继续做伞,凉快一点的时候适合打球,也很适合做伞。
没几天,尘德来了,来给他们做棚子。
赵英婉说:“叔叔有一次开车路过,看见你们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打球。”
尘德没带帮手,正午晒得头皮刺挠,尘德戴上自带的帽子,拧开瓶盖喝水。
“叔叔,我来帮你吧。”微雨跑来。
尘德笑道:“我一个人弄就行,你去忙你自己的吧,过会儿帮我拿瓶水过来好不好。”
“等叔叔弄完了,我们一起吃西瓜。”微雨说,“哥哥把西瓜放冰箱了。”
“行。”尘德说。
两点多,尘德进屋放工具,全身是汗,抽了纸巾擦擦。
“叔叔好像晒黑了一点。”微雨把西瓜端来搁桌上,“快吃西瓜解渴。”
尘德不想过多打扰,赵英婉来了,说:“这次不必客气。”
“没有。我下午还有点事。”尘德笑问:“你戒烟成功了吧?”
“嗯。”赵英婉说。
这时传来微雨喊“哥哥,打球去!”的声音。
微雨和尘遇在高高的棚子里打球,尘德说:“还是会热,装电风扇的话又受不住。”
“下雨吹风能行吗?”赵英婉也看院子里。
“可以提前收下来,到时候找专门的人做个棚子也行,就是怪突兀的,这棚子在院子里。”尘德说。
“确实。就先这样吧。”
“我妈这几天没给你打电话吧?”
“没有。”
“我现在每天都要跟她说一遍,她的有些想法是很难被我改变的。”尘德笑得温情,“好在第三年马上就要到了。”
抱臂的赵英婉揉了揉手臂。
“妈妈,叔叔,你们要不要来打?”微雨问。
“我不打。”赵英婉说。
“我也不打,现在就回去了。”
“叔叔,那下次再见。”不见人影的微雨高声说。
尘德没有回答,这次主动来做棚子,也怕赵英婉心里不舒服,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几天后的午休时间,微雨躺在客厅里沙发上看书。
看着看着微雨倒过来,双腿搭在靠背上,上半身躺着,头便下仰了,吃完的雪糕签子暂时放在了茶几上。
微雨这位少年的身形流畅美好,纤长双腿交叠,大腿肌肉和小腿肌肉的小小线条韧劲。
微雨穿着白袜子白色五分裤,裤脚下堆了,一截窄腰上起伏的胸膛,腰腹和肋骨间有些微的凹陷。
微雨双臂举起,双手拿书,认真地看,脖子曲出弧度,喉结和下巴小巧,发垂落。
尘遇来客厅喝水,微雨看书认真,只喊一声:“哥。”
尘遇把微雨从脚到头看了两秒,眼睫自下而上翩飞,瞳孔晦涩的深黑。
尘遇喝水。
微雨移眼,看住哥哥的大喉结,再摸摸自己的,他的喉结怎么还长不大呢。
哥哥放杯看来,四目相对。
“你这样,头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
微雨摇头时,哥哥走了。
空气在说,哪里不对劲。
尘遇却没有察觉这份不对劲,他一直以来都挺关注弟弟的。
微雨做伞,尘遇关注,除了指导,还注意不让微雨吹不到风扇。
微雨说话,尘遇听着,微雨开怀笑,尘遇看着,微雨的俏皮,尘遇轻轻笑着。
尘遇对微雨的每一个眼神,都是那般含着温的。
微雨玩耍,微雨动作,微雨看书写作业,尘遇的眼睛像个照相机照着。
深夜,微雨钻到被子里打哈欠:“哥哥,快上床睡觉了,困死了。”
尘遇先熄灯再上床,薄被里,微雨拉住他的手指,他心底密密麻麻弥漫着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不知道。
时光流逝着。
尘遇仍没有察觉。
暑假过去了,关于微雨的一切像一根不知名丝丝从尘遇心底拉出。
秋季的某一天,微雨在外捡了好多落叶做书签。
纤巧的手指似水,拿起一片最大的树叶要跟哥哥说话。
哥哥静静地,在看他,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黑色瞳孔深不见底。
“哥哥,你又在发呆!”微雨说,“哥哥你身上有只呆虫。”
尘遇只是想解开藏在雾气里的那道数学题。
尘遇垂了眼帘,听见微雨说:“把这片最大的叶子做成书签送给哥哥的。”
冬季很快来临,尘遇站在书房里,把诗集翻开,探究地看树叶书签。
“哥哥。”微雨在这个家里得到许多宠爱,直接推门而入,“吃饭啦。”
尘遇合上诗集,书签滑落。
微雨上前,下巴和睫毛,还有毛绒绒的发顶倾斜,捡了书签交给哥哥。
“妈妈做了烤鱼,香得很。”微雨说。
夜晚,尘遇躺在床上像躺在一阵黑雾里,这雾底下,密密麻麻的什么东西弥漫蔓延,是什么。
“哥哥,今天你好早。”微雨上了床,“冷冷冷。”
尘遇条件反射去握微雨的手,想帮弟弟暖暖。
“冰不冰?”微雨的脚尖触碰尘遇的脚踝。
“冰。”尘遇暖住了微雨的手。
“哥哥在冬天像个大暖炉,真好。”
微雨要凑近,尘遇垂眼。
到底是什么。
尘遇会看微雨,会嗅到微雨的香味,会感知微雨的触碰,会把微雨的笑慢动作记录眼睛里,会注意会留意微雨的一切。
正如心底那根不知名的丝丝拉出,默默的,静静的,眼光一次次看去。
初雪飘落,尘遇眼中,微雨带笑接雪花。
那是一个站在雪景球里的漂亮的往美好方向成长的少年。
那是梦幻的初雪。
微雨说:“哥哥,马上我们就又能堆雪人打雪仗了,真好啊!”
“哥哥!”微雨扑了来,在尘遇身前站定,仰起脸,“班上的人说看见初雪会幸福,我们会幸福的,其实我早就觉得我很幸福啦!”
尘遇眼中,微雨笑弯眼,雪花洒落微雨脸前、耳上、肩膀上,微雨的脸恰如雪层里透出的粉色花蕊,微雨的嘴唇也是粉色的花。
微雨笑盈盈,梦幻的初雪。
又过几天,尘遇年满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