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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制作伞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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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的生日就要到了。
尘遇独自到街上的一些店中给微雨挑生日礼物。
巧的是，外出帮家里买牛奶的周境川看见了他。
今年的初春和冬天一样的冷。
尘遇从出租车上下来，黑大衣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裤黑鞋，肤白唇红，墨瞳望向对面的街，手拿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手指修长。
周境川不得不羡慕，同样的年纪，尘遇就能成景开高中的校草。
“尘遇！”周境川喊。
冷风中，尘遇循声看来，周境川作为他在学校唯一的朋友，感觉他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不是身体和外貌上的，而是深处的内在，那种气息蔓延着，沉郁在他的眉眼。
“你一个人上街啊？”周境川到了他面前。
“嗯。你呢。”尘遇说。
“我也是一个人，来买了牛奶。”周境川把提在手里的一箱牛奶给他看。
尘遇准备过马路，周境川说：“你来买什么？我陪你吧。”
“给微雨买生日礼物。”
“我怎么忘了微雨的生日了。”周境川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买，今天就提前送给微雨怎么样？”
“随你。”尘遇走着。
“诶看那边。”周境川指斜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那是他们班上的一对，“就还没分手呢。”
尘遇瞧了眼，说：“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想法，那你呢。”
“我从没想过有这一天。”
“什么？”
“跟你谈论这个话题的这一天。”
周境川知道尘遇好像不考大学，得做伞，既然如此这个话题也没什么不能谈的，但尘遇是个很遵守规矩的人，大概十七岁未成年就不谈恋爱也不说关于恋爱的话题。
“所以你呢。”尘遇问。
“我啊。”周境川失恋一般说，“我有一个暗恋的人。”
“嗯。”尘遇没有问那个人是谁。
“你不问那个人是谁吗？”
“你不是在暗恋吗。”尘遇说。
周境川笑，转移话题：“你真的不考大学了吗？你的学习成绩那么好，很可惜啊。”
“不可惜。”尘遇在挑礼品。
“做伞，所以不可惜？”周境川看他的侧脸，他身上始终有自己欣赏的东西，“那你不考大学的话，我也就不考了，你成绩那么好都不考，我又有什么必要呢。”
“你成绩也挺好。”尘遇去看帽子手套那些。
周境川见他揪住一只浅粉色的手套，说：“这个颜色吗？小男孩不都喜欢酷一点的吗？”
尘遇收了手。
“不过微雨跟粉红色还挺配。”周境川说。
尘遇问：“班上的那几对是怎么谈上的？”
“好突然啊。”周境川细看他的眼睛，“怎么了？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尘遇挪一步去选帽子了，眼皮半垂，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双方都心动了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呗。”周境川说。
“这个帽子怎么样？”尘遇选的也是粉红色的帽子。
“嗯——”周境川评价，“很可爱，适合微雨的。”
尘遇给微雨送的生日礼物是手套和帽子，微雨很喜欢，哥哥送什么都会喜欢的。
微雨还收到了李沅意跟许星妮的礼物。
微雨把这些礼物都放好，发现尘德叔叔的礼物每年都准时送到，叔叔总是在哥哥生日的时候也送一份礼物给他，然后在他生日的时候也给哥哥送。
微雨惆怅，他怎么才十四岁呢，他好想跟哥哥同龄，那样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做题。
他才十四岁，可哥哥的十四岁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微雨。”哥哥叫他。
站在柜前的微雨回头，看到哥哥的第一眼，似嗅到漆黑的浓雾气味。
哥哥哪里变了吗？
哥哥的瞳孔随着年纪增长一岁越来越深了吗，深得抓不到蛛丝马迹了吗，虽然微雨也不知道这“蛛丝马迹”指什么。
哥哥和他一样又长大一岁，有些变化也正常，只是有时候哥哥的眉眼怪沉的，像黑烟沉在开口杯里出不去。
还有，哥哥怪帅的。
哥哥现在展现的气质让哥哥帅得很。
哥哥的身高身姿很帅，脸庞眼神很帅，发丝弧度也很帅，哥哥的一切都帅。
“忘了吗？”哥哥说，“去那根柱子测身高和对比手掌大小。”
“我当然没有忘！”微雨站直了，先跟哥哥比较身高。
尘遇站着没动，眼神洒下来，微雨的手掌从自己的头顶平滑到尘遇的喉结处。
“哥哥还是高我这么多啊，我到底长高了吗？”
“长高了，去看看吧。”尘遇转身，摸了把喉结。
“其实其实。”微雨说，“我还以为哥哥不会再长了，因为哥哥已经很高了。”
“再过三年，你会跟我差不多高吧。”
“不会吧。”微雨沮丧，“我的身高在班上都是倒数的了。”
尘遇没忍住一笑。
“哥哥笑话我吗？”微雨挠尘遇的侧腰肉，尘遇捉住他的手。
“嘿嘿。”微雨仰脸笑。
尘遇倏地松开微雨的手，脚步加快了点，手垂在身侧虚握了一下。
微雨慢慢地走，看哥哥的背影，从头看到脚后跟，说：“我改变主意了。”
“怎么。”尘遇说。
“我没必要一定要跟哥哥长得一般高。”微雨跑来尘遇身旁，语气有点儿骄纵，“既然哥哥是我的哥哥，我是哥哥的弟弟。”
“说顺口溜呢。”尘遇笑。
“那哥哥就是弟弟一辈子的哥哥，哥哥有一些保护弟弟的责任对吗？所以我不用跟哥哥长得一般高，哥哥比我高的话，就能保护我了。”
尘遇低低地：“嗯。”
尘遇这孩子般单纯的弟弟啊。
殊不知，微雨爱慕起这种哥哥给他的安全感。
两人到了记身高的柱子前，微雨背靠，期待地问：“哥哥，我长高了多少？”
尘遇做下新的记号，“长高许多，自己看看。”
微雨看过了，说：“我去搬凳子来帮哥哥记录。”又想偷懒，说：“我踮脚帮哥哥记也行的。”
“嗯。”尘遇把小刻刀递给微雨。
微雨在尘遇身前踮脚，少年的芬芳像花园里的喷泉源源不断地高涌。
尘遇看别处，双手手掌轻贴柱子。
微雨明亮的眼睛看尘遇微红的耳垂，是被风吹的，天气还没转暖。
微雨的眼睛便停留在尘遇的脖颈上、下巴上、唇角上……
微雨抬眼，努力地够，要帮哥哥刻记号。
哥哥忽然低了头。
“怎么了？”
微雨的吐息，尘遇又抬头。
“哥哥，我够得到。”
微雨的声音，围绕双耳里。
“好了吗？”
“好了。”微雨的脚跟落地，失重感让心脏漏一拍。
尘遇从微雨手中拿过刻刀，俯身看柱子下方。
“哥哥也长高好多。”微雨蹲下，仰脸，眼珠像两汪澄澈的水，“哥哥不会要长到两米去吧？”
尘遇稍微直了点身子，“应该不会。”眼看微雨贴好的手掌。
“哥哥，我的手变大了。”
“那是当然。”尘遇做着记号，微雨后脑勺的发擦过尘遇的外套。
“哥哥。”
“嗯？”
“你的手长得真好看。”看着尘遇手指的微雨说。
尘遇不语，做完了记号。
轮到微雨给尘遇做了，微雨称赞：“哥哥的手长得真的很好看，我还没看见过谁的手比哥哥的手好看。”
“你认识的人少。”
“好几个班里的人我都认识。”
“你学校里，有朋友送你生日礼物吗？”尘遇问。
“有。”微雨的手不经意擦过了尘遇的手，这是难免的碰触。
“谁啊。”
“向恒他们。”
“送的什么？你收起来了吗？”
“模型什么的。”微雨笑着说，“我最喜欢哥哥送的礼物。”
“很普通很平常的礼物。”
“哥哥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微雨起身，“好了。”笑吟吟地，“哥哥手的变化没我的变化大哦。”
微雨的笑容像太阳像梦幻的白雪，尘遇把手装到了口袋里。
这是下半学期，微雨和尘遇白天各自上学，晚上微雨随赵英婉接尘遇，再一起做作业做伞一块入眠。
被子里，微雨摸到尘遇的手握住，尘遇侧头看右边的黑暗。
“哥哥，你真的不读大学吗？”
“嗯。”每当这个时候，尘遇心底的密密麻麻弥漫出烟。
“哥哥会高考的吧？哥哥的分数肯定很高的。”微雨抱怨似的，“哥哥有很多选择的，哥哥自己不选，哥哥难道不想读大学？”
“做伞重要，我选做伞。”尘遇说。
“我不信哥哥不想读大学。”微雨响亮地说。
“想做伞多一点。”
“根本不是这样的。”微雨捏紧尘遇的手指，“因为哥哥不愿意打破别人定的规则。”
“微雨，那是别人吗？”
微雨早已扭过头，直戳戳看尘遇那边。
“微雨，你忘记我们要继承油纸伞吗？”
“我没有。”微雨吸鼻子，眼眶热了，“我是为哥哥感到可惜，哥哥的成绩那么好哥哥这么优秀，哥哥本来会有很多的选择，说不定别的选择会更幸福，哥哥读大学的话，会遇见喜欢的人吧。”
“微雨，做伞让我很幸福，有你和我一起做伞，很快乐很幸福。”
微雨竟埋到了尘遇怀中，“一辈子做伞，哥哥你真听话，一直做伞做伞哪里去遇见喜欢的人呢，然后呢？”
微雨激动了：“然后听话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婚后再去培养感情，做伞做伞培养培养，就这样吗！”
“做一辈子伞在你看来很不堪吗？”尘遇怀疑微雨，“尘微雨。”
尘遇握微雨的后颈拔出微雨，“你。”
“我喜欢做伞。”暗中，微雨说。
尘遇看不清微雨。
“哥哥，我喜欢做伞的，跟哥哥一起做伞特别幸福，我想跟哥哥一起做一辈子伞，我们就在这里一辈子做伞过这样的生活，我们要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法忘记漂亮的油纸伞。”
微雨哽咽了，一刹那怎么做伞像束缚呢？居然这样想？怎么能这样想？
做伞是不能打破的啊，就像那什么一样，就像某一个要遵守的规则？
“那哥哥不要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好吗？等哥哥找到喜欢的人再结婚好吗？我真的不想哥哥选不了自己的未来事业，又连这件事都不能自我选择。”
“我明白你，你一直为我着想。”尘遇拥流泪的微雨到怀中，“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尘遇轻轻把下巴搁在微雨肩膀上，“心疼我。”
“哥哥难道不心疼我吗？”微雨的嗓子哑了。
仿佛是从尘遇心腔里说出的话：“哥哥，我希望时间慢点走，我一辈子都不想跟哥哥分开。”
尘遇多想亲掉微雨脸上的泪，因为用手指的话是不足够的。
这个想法，让尘遇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