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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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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灯暗下，机库再度陷入了死寂。
流亡者号如今捉襟见肘的贫瘠能源储备根本不足以支撑“红流”的两次精神波匹配。温妮甚至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现在底层甲板应当已经黑得宛如虫洞。
罗斯摘下防护头盔，将他放在红流的机械掌心。在眼前游虫一般的五彩晕影中，他发现有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身影正向平台冲来。
他艰难地拖着沉重的双脚站上悬浮工作平台。下一秒，一股非人的猛力扼住了他的喉咙。
温妮让罗斯的上半身垂悬在机库空中，仅让靠在栏杆上的腰部作为支点。
“你到底是什么？”
上尉的声音同她的金属五指一般冰冷。合金卡住了他的脖子，又贴心地留下了一个狭窄的可供他发声的肌肉收缩空间。
“如果你愿意，把我叫做旧时代的活体幽灵也未尝不可，长官。”
罗斯甚至没有一丝对机械巨力的反抗，他的双手只是这样垂在身体两侧，看向温妮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是无辜。
“克莱恩，你得知道，一个没有精神力，生物编码也没有帝国钢印的鬼魂可不能与次代机甲动起来。”
温妮牵动右半脸的嘴角，露出一个狰狞贪婪的笑容。
“红流的生物识别系统本该把你的脑子彻底搅成一滩肉泥。但你却活了下来……我真是好奇，214所究竟给注射的是哪位帝国英雄的基因强化剂？”
她的右边上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下方流出的目光像极了舔舐猎物的野豹。
“又或者是哪个保密级机师的复制体？”
罗斯感受到她五指的收紧。脉搏声越来越快地涌向他的头顶。
“但多么可惜。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了。你压根就会不记得——你的脑子坏得连被当成拼图让机器助理来都拼不成。”
温妮饱满遗憾如是说。
她骤然间松手，浑浊的空气混杂着机油味涌入罗斯的肺部。
“我也为这一点感到惋惜，队长。”
罗斯借力撑在栏杆上。他仰起头，将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吐出去，右手轻轻抚摸着绕颈一周的红痕。
“我只有这么一个名字。仅此而已。”
温妮说：“你的名字如今还有什么意义？”
她像在评估一段无关紧要的数据流，从而认为罗斯的回答显得有些可笑：“红流选择了你。这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你拥有了流亡者号上最高级别的生存许可权。至于其他的——就算你是埃尔德垃圾的远房亲戚——也全都无关紧要。”
罗斯答：“我向红流致以最衷心的感谢。谢谢你，红流大人。”
他向静立的庞然大物微微颔首，让温妮极为不快的优雅礼节。
“我要是你，”温妮冷笑一声，“现在就会跪在它面前大声歌颂内置防御系统有多么仁慈，自己的运气有多么惊人。赞美机械之神。赞美福尔图娜。”
她向前一步，逼近罗斯：“无论这是巧合，还是你真有点别的什么天赋，我想我们的指挥官，连同这船上所有人都乐意接受这个结果。毕竟——”
机库上层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愤懑的脚步声，打鼓般敲在金属舱板上。控制室的金属门随即发出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发言。
即便是背着光，她的电子眼也足够看清那个满脸怒容的不速之客。
控制台入口处，对方嘴巴一张一合，正在发出无比响亮的咆哮。
“温妮·沃克！”麦克林的狂啸声在机库里回荡，像极了太阳系已经灭绝的山猿。
“为什么第七层和第八层甲板停电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在给你的新机师培训，麦克林。为此我稍微借用了那么一点儿底层甲板可调动的多余能源动力。”温妮带着些许难得的愉悦让这些咆哮止于空中，“恭喜你，指挥官，沃克小队有新成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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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欠了我太多兰特，以至于聪明的脑子都被债务折磨坏了，沃克。否则该如何解释，你正在浪费我的宝贵时间，让我翻看一份毫无价值的文件？”
麦克林在舰长宿舍的秘密办公所内室中研究温妮递交的罗斯入队可行性报告。
“我是从马尔斯先锋学院毕业的，你不可能忘了。我看得懂伊娃力场的数据！”
温妮右半张因为瘢痕显得分外可怖的脸上此时容光焕发，连带着向来毫无生气的绿色眼睛都有了一层珍珠般朦胧的光泽。
“当然，麦克林。我记得当年伊娃场论导论和操控原理学的考试你都拿了89分，而其中80分来源于考场坐在你身边的我。”
温妮语气冷冽，“就算你真是个傻子也能看懂这报告上写的什么。他没有精神力，一点儿也没有。但能启动那台我们抢来的新型机甲，现在你明白了吗？”
还没等麦克林再次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高声叫嚷“反对”，温妮已经绕过舰长授权完成了罗斯作为实习机师在流浪骑士团的身份信息注册。
麦克林有些气急败坏：“你不会还打算让他搬进二层军官宿舍里去睡贝尔热的房间？沃克，就凭一瞬间的匹配率？这根本作不了有效数据，你疯了！”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麦克林。贝尔热自杀了，萨沙跟着‘涡流’一块儿在K-11被琉维那群狗畜生炸没了，只留下一个等着被卖去黑市的破烂机甲核心。如果再找不到第二个机师，我们甚至连第二个第九区防务团都打不过。”
温妮将话语里的一丝悲伤隐去。
“想想吧，舰长。流亡者号弹药储备还能支撑多久？K-12上搜刮来的物资甚至不够先锋突击队吃三天饱饭。海军和克里普帮的混账们都在等着我们从金蛇撤离出去，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把他当作我们来214所收获红流外的副产品，一个足够惊喜的意外所得不好吗？麦克林。”
麦克林指挥官看着数据屏右上角浮现的罗斯面部影像沉陷入了沉默。他只觉得罗斯这张脸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他与K-12星常见的原生居民相貌截然不同，反而符合极了现在那群复古主义分子所推崇的“地球美学”标准：显然未经外部手段修改过的自然五官，精致、深邃、但有些恰到好处的不完美。
最叫人难以忽略的，还是盘踞在罗斯身上那股静谧的颓唐之气。它与前跃迁时代所有地球人共同经历的战争创伤所留下的忧郁气质极为相似。
“我不能接受流亡者号上突然出现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实验体人类。我得为船员负责。谁知道他会不会哪一天突然脑神经错乱开始无差别杀人？又或者像基因复制体那样还没工作多久就死了？沃克，我不认同。”
“收收你那装腔作势、优柔寡断的前贵族作风，麦克林。”温妮毫不留情地讥讽他。
“与摆在我们面前的生存困境相比，杞人忧天式的推论已经毫无意义。”
温妮动作利落地打开内室推门，她在临走前补充：“这不是我们在九头鸟星系的时候了。没人会在乎新来的机师出身的纯洁性，是否符合船员审美，脾气又怎么样。活着才是一切。只有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