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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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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影视城浸在肃杀里，狂风卷着黄沙撞在摄影棚的铁皮上，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棚外那面绣着《凰权》二字的明黄大旗被吹得猎猎作响，边角在风中翻卷，像是要挣脱旗杆的束缚。
棚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炽白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将场中央的青石地砖照得纤毫毕现，也将跪在地上的女主角衬得愈发楚楚可怜。
导演举着扩音器，声音透过设备的电流声在棚顶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凌薇，再靠近一步！眼神再狠些，把贵妃那股子毁了她也无所谓的劲儿拿出来！”
镜头之外，凌薇正拎着繁复的暗红宫装裙摆。
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每走一步，金线滚边的裙角便在地面轻轻扫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红影。
她眉尾被化妆师刻意挑得高挑，殷红的唇色衬得肤色愈发冷白，眼角那颗泪痣更是被点得妖冶，仿佛淬了毒的胭脂。
“卡！”
导演的声音刚落，凌薇眼中的阴鸷便像被风吹散的乌云般瞬间褪去。
她嘴角一弯，露出两颗藏在唇后的小虎牙，原本带着戾气的眉眼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她快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饰演女主角的新人，指腹轻轻碰了碰对方泛红的脸颊，语气满是歉意，“刚才那一巴掌是不是真打疼了？我下手的时候已经收力了，没想到还是没控制好。”
说着，她从宽大的宫装袖子里摸出一颗裹着糖纸的水果糖，塞进新人手里，“含一会儿吧，甜的能压一压疼，还能快点消肿。”
场务小哥推着沉重的补光灯从旁边路过，凌薇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灯架，声音清亮：“哥，晚上盒饭记得给我多加个鸡腿，算我的！顺便也给旁边道具组的兄弟多添两个，今天大家都累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几个工作人员凑过来打趣：“凌姐，您这反差也太大了，刚在镜头里还把人家按进泥水里笑，这会儿就又发糖又请吃鸡腿，小心黑粉知道了崩人设！”
凌薇摆摆手，正想接话，却见导演举着平板电脑走了过来。
屏幕上回放着刚才的片段，她饰演的贵妃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主，眼神里的轻蔑与狠戾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导演啧啧两声，语气里满是赞叹：“凌薇，你这反派真是演活了，我刚才看回放都想冲进屏幕里揍你。你微博是不是又该涨黑粉了？”
“黑红也是红嘛。”
凌薇把散落的长发往后一拢，露出光洁的额头，笑得没心没肺，“只要导演下次有戏还找我，别说演反派了，就算让我演棵不会动的树，我都乐意！”
说罢，她转身往化妆间走去。
纤细的背影裹在暗红宫装里，裙摆拖过青石地砖，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像一滩凝固的血。
没人看见，她低头时飞快地揉了揉跪得发红的膝盖，眉头微蹙，小声 “嘶” 了口气 —— 那身看似华丽的宫装衬得人挺拔，却也勒得人骨头疼，跪了大半天，膝盖早已经没了知觉。
化妆间里弥漫着卸妆水和定妆粉混合的味道，凌薇坐在镜子前，拿起化妆棉蘸了些卸妆水，三两下便擦掉了唇上浓艳的红色。
随着彩妆一点点被卸去，镜子里的脸渐渐从 “妖妃” 变回了 “普通人”—— 淡淡的眉毛没了眉粉的修饰，显得有些稀疏；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被墨染过，衬得原本白皙的皮肤愈发憔悴，活像个被生活榨干了精力的柠檬。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 “王姐” 两个字。
凌薇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卸完妆的沙哑：“喂，王姐。”
“薇薇，我这儿刚收到个本子，” 经纪人王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斟酌，“是个网剧，让你演女三，还是反派角色，台词不多，一天八百块。你要不要接？”
“接！”
凌薇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一边咬着皮筋，一边单手把头发扎成了一个乱糟糟的丸子头，碎发贴在脸颊两侧，“八百块也是钱啊，够我充三个月的视频会员了，还能再买两箱泡面当储备粮。”
王姐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说你这张脸，明明能靠颜值演女主角，偏偏要一直演反派，多浪费啊。前几天有个制片人跟我提了，说要是你肯去饭局上陪几杯酒，他手里那个大制作的女二号就能给你……”
“打住打住。”
凌薇不等王姐说完就打断了她，声音虽然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王姐，我当初跟您说过的，我只演戏，饭局那种地方我不去。就算只能演反派，就算一天只挣八百块，我也饿不死。您别再提这种事了。”
挂了电话，凌薇把手机塞进包里，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旧帆布鞋套在脚上。
她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拉开化妆间的门往外走。
夜风顺着门缝灌进领口，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赶紧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拉了拉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影视城外的小吃街正是热闹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各种小吃摊前都围满了人，烤冷面的香气、炸串的油香和麻辣烫的辣香混在一起，勾得人胃里直冒酸水。
凌薇走到一个烤冷面摊前，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张叔，来份烤冷面，多放辣，再加两个鸡蛋！”
捧着热气腾腾的烤冷面，凌薇边走边吃，辣得直吸气，却又舍不得停下。
她咬着竹签，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小声嘀咕着：“今天收工早，回去就能开黑了！上次那个打野也太菜了，害得我们输了一晚上，这回我非得教他做人不可！”
地铁里挤满了下班的人，凌薇找了个扶手杆靠在旁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旁边的大妈正用手机外放短视频，魔性的笑声此起彼伏，吵得她皱紧了眉头，却连睁眼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 拍戏拍了一整天，她早就累得只想睡觉了。
出了地铁站，凌薇哼着跑调的歌，脚步轻快地拐进了一条老巷。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栋老旧的公寓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半，她跺了三下脚，头顶的灯泡才 “滋滋” 响着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墙面上。
三楼，302 室。
凌薇掏出钥匙串，指尖刚碰到钥匙，抬头的瞬间，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
家门口的楼道上，赫然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风衣，理着寸头，背脊挺得笔直，像两把出鞘的长刀。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说话，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让本就狭窄的楼道瞬间变得愈发逼仄。
凌薇心里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钥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她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债主？不可能啊，她这个月的花呗早就还完了；剧组的人？也不对，剧组的人没人会穿成这样来找她。
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两位…… 请问你们找谁？”
左边的男人抬眼扫了她一下，那道目光像 X 光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看得凌薇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正想再问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
“咔哒。”
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凌薇猛地回头，只见 302 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一条缝，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漆黑的楼道里晕开一小片光亮。
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后，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裤，领口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衬得他的脖颈线条愈发修长。
他的腰线收得极利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每一处都透着精致的严谨。
男人的肤色偏冷白，唇色很淡，在灯光下几乎没什么血色。
他的轮廓锋利得像用冰雕出来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每一处线条都带着疏离的冷感。
最摄人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深冬时节没有星星的夜空，望不见底，却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
凌薇的呼吸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手里的钥匙串 “啪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男人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凌小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薇僵住的身影上，“我们需要谈谈。”
话音刚落，头顶的声控灯忽然 “滋啦” 一声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楼道里若有若无的灰尘味道。
凌薇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那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不断放大，几乎要盖过她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