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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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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明优先去查看了一片狼藉的客房，又噔噔跑上楼去狐疑地看那俩人。
关于申明简和曲意的说辞，她真的很难相信。
申明简是这样解释的：
“睡前忘记关窗了，夜里睡得太死了，没发现雨打进来。醒了之后水都漫进来了，我就上他这儿睡了。”
曲意是这样补充的：
“是我睡觉太不老实了，啊啾——”
曲意揉了揉鼻子继续说道：
“昨晚上那么大雨，一下子降了温。但我平时就爱蹬被子，一不小心就着了凉。”
申明简扭着头不与大姐对视，曲意则因为打喷嚏流鼻涕，眼睛浮肿不自觉流出眼泪水。
是的，一夜过后，曲意把自己折腾感冒了。申明简睡眠少，当他从自己一片又一片梦里抽身，旁边的那个人每一道呼吸都很绵长，并且面色酡红。申明简伸手探向他额头，一摸，滚烫。
生病是藏不住的，他们各有想要隐瞒的事情，便迅速串供，企图蒙混过去。
申明优不想去猜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意，不如你今天跟我们一起走，你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不用了不用了，”曲意忙拒绝，他不愿意麻烦他们，“周叔已经帮我联系家庭医生了，我很快就能好的。”
“姐，我留下来吧。”
申明简突然说道，他这话叫人措手不及。
申明优更加怀疑昨晚这两个人背着她去搞什么小动作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曲意则是认为他怕自己再去自杀，所以留下来盯着。
申明优说道：
“明简，家里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
“嗯，姐，我是觉得越山空气好，我想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
“你跟我出来。”申明优沉着脸，走出曲意的房间。
他们来到书房，关上了门，申明优从手包里抽出那张照片放在桌上。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申明优问道。
“目前没有。”
弟弟大了，申明优无法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是否有事瞒着：
“那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看我们后头。”
申明简将它拿起来，按照她的提示去找。他们母子三人都聚在秋千上，年代久远，身后那丛木绣球并不清晰，灰扑扑糊成一片。
申明简想了想，走到窗前，抬手把照片对着阳光。
“这是什么！”他十分诧异。
一个更深一层的影像浮在树木后头，不通过光线根本发现不了！
申明优反问道：
“你看它像什么？”
申明简眯着眼仔细辨认：
“一个……一个人影？”
这太不可思议了，什么人会在他们母子三人玩耍时躲在后头，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不论往哪方面去想，都叫人汗毛直竖。
能在那个时间段里出现在申府老宅后花园的人，申明简在脑海里迅速盘查一遍：
“会是爸爸么？”
申明优直接否决：
“不可能，你不记得爸爸在你四岁的时候什么样吗，他那时候抽大烟抽得已经下不来床。”
“爷爷？”
申明优依旧摇头：
“也不可能是他，我过生日，爷爷在前面宴客，他就算要找我们，也该喊个小厮来，他自己没时间。”
“那是哪个仆人么？”申明简很快又推翻了：
“不对，一个仆人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不错，若是哪个丫鬟小厮，他肯定也带着任务要来喊我们，但我记得妈陪咱们玩了好久的秋千，后来是她累了才领着我们回去的。”
“姐，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倩倩阿姨，你还记不记得她？”
申明简思索了一番：
“是不是留过洋的那个？”
“嗯，她跟妈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那天也是来给我庆生的。”
申明优顿了顿，说道：
“这人影我本来想暗地里查，但既然你有心要留在这里，那你要留个心眼。这位倩倩阿姨前些年也住在越山，后来人就消失了。”
申明简扣住照片：
“姐，你回去处理工厂的事情，生意上我帮不了你，这种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吧。”
“明简，你的病——”
“我保证按时吃药，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府里任何一个人。而且就算没有这事儿，我也是真心想在这里住一段时日的。”
申明优考虑了一番，交代道：
“这里空气是不错，你最近精神也好了点。这样我回头派点人来……”
是因为空气好吗？申明简心想，或许吧，雨后洗刷去泥尘的味道的确让人舒适。但除此以外，这里的秘密太多了。关于曲意身上的，他心里那份偏执的对母亲的盲从的爱意，甚至让他要在母亲入殓当晚就要投湖随之而去。还有母亲的，她在这里一住就是近十年，她在这里每天干什么呢？当隐士又不免当得太人尽皆知了些。申明简十分好奇，对这个仅有一层浅薄印象的母亲，他升起了探知欲。他想了解她，想知道她的世界与思想是什么样的，也想知道她与曲意这对母子是如何相处的。
这是一个儿子，在多年的冷漠之后，突然主动打开心扉，想走进母亲的心里。
时间不等人，省城那边已经耽搁了不少事情等着申明优签字处理，她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车，还不忘对车外的人叮嘱道：
“明简，照顾好弟弟；小意，你帮我监督他吃药。我马上派人送东西过来，你们要互相照顾，记住了吗？”
曲意用力点头，他挥挥手：
“我一定记得让哥吃药，姐姐再见！一路顺风！”
申明简帮她关上车门：
“路上小心，到了挂个电话报平安。”
车子启动远去，鼓起一阵尾气，呛得曲意一阵咳嗽。
“上去吧，医生怎么还没来？”申明简问向周叔。
“大少爷放心，李医生总是卡点来。现在离一点还差五分钟。”
小小越山，稀奇古怪的人还真多。申明简上楼陪着曲意测体温，刚把水银温标计塞嘴里，楼下便一阵喧哗，曲意眼前一亮，拿出温标计就要下床：
“是李医生来了，哥，我带你认识一下他。”
不等他们起身，门已经被毫不客气地拧开了，一个顶着鸟窝头发的人闯进来，他身上背了个木头药箱。
“小东西，又把自己折腾病了？”
“李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
李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申明简，他虽头发不驯，穿着随意，但皮相生得很好，长了一双凤眼。
“你好，申明简。”
申明简向他伸出手，李医生隔了好几秒才握上去：
“久仰，申公子。在下李晓风。”
俩人只握了一瞬便松开了。李晓风坐到曲意床边，先用手贴了他额头，再抬起他胳膊，将手伸进胳肢窝里。
申明简拦了一下：
“用温标吧？”
李晓风歪头看他：
“申公子你有所不知。小意体质怪得很，他脑门比胳肢窝温度低还没事，要是脑门更热，身上冷，药就得加大剂量，不然要惊厥的。”
申明简沉默了，他让到一边，看李晓风去比较曲意身上的温度。接着，李晓风打开药箱，用锉子削去几支细长药剂瓶口，把它们灌到一个瓶子里，用橡皮塞封口，再戳进一根透明的输液管子。他翻了翻药箱，掏出一个带钩子的网兜，将瓶子放进去挂在床架上。
申明简这才发现曲意的床头木架上特意钉着一个黄铜帐钩，原来它不是用来挂蚊帐的。看李晓风娴熟的动作，可想而知曲意体质偏虚，生病怕是家常便饭。
李晓风支好药水瓶，拿软胶止血带绑好曲意的手腕，抹上酒精。但他不忙落针，而是在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找出一颗巧克力来扔给曲意。
曲意连忙剥开吃了，趁他咬巧克力的时候，李晓风两指一弹，将针弹进他手背静脉里。
“李医生谢谢你，每次都带好吃的给我。”
“你要是真心谢谢我，就少生病吧。”
曲意心虚地装作听不懂，去数瓶子里滴下来的药水。他安安静静地不作声，申明简和李晓风便也这么守着他，三个人一起默默数着药滴。没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从曲意鼻子里滚出来。李晓风没忍住笑了一声。
申明简瞥了他一眼，李晓风下巴朝门口一抬，示意他一道出去。
给曲意关上门，李晓风问道：
“申公子，他这次是怎么着凉的？”
申明简没打算瞒医生：
“落水和淋雨。”
“昨晚？”
李晓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
“昨天夫人出殡，我没赶上送她一程，晚上小意就落了水，怎么，你们姐弟三人争家产争的？”
这个李晓风看似和恩歇府关系匪浅，申明简暗暗记下他，问道：
“李医生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二人来到大厅，周叔给李晓风端来一杯威士忌，给申明简的则是一杯参茶。
“大少爷，小姐走前特地吩咐我给您熬三天参茶，压一压湿气。”
申明简闷头喝了，李晓风还在那边慢慢呷酒，他不避着周叔，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夫人富可敌国，想必留了一大笔财产。小意跟你们姐弟没有感情，他又骤然生病，你说我除了怀疑你二人动的手，还能去怀疑谁？”
周叔摇了摇头，说道：
“李医生，您误会了。昨天您不在，不知道夫人的遗嘱。夫人她，其实把钱都留给了大小姐和大少爷。他们没必要同小少爷争什么。”
李晓风显然不信：
“周叔，你也发烧了不成？”
申明简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跟我姐也不可思议。你要是不信，等小意醒了问问他，妈是不是只给他留了这房子。”
其实连房子也没有，但听大少爷这么说，是愿意让小少爷一辈子住在这里的意思，周叔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曲意由他一手照顾长大，周叔早在心里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疼。他甚至想过，若申家少爷小姐容不下小少爷，就拿着夫人留的养老钱带小少爷走，再去寻条活路。
李晓风瞪大了眼睛：
“夫人生前明明……”
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眼前这个才是文鸢夫人亲子，曲意终究是收养来的。
“李医生，周叔，若是有空，你们不妨给我讲讲妈生前如何与小意相处的。我刚从战场上回来，算是九死一生，心中万分挂念妈妈。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还好妈留了个弟弟给我，小意这个孩子正巧跟我投缘，不论出于母子亲情还是兄弟之情，我都想知道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申明简一番话说得恳切，周叔见他当真是把曲意当弟弟看的，喜不自胜：
“大少爷高义，老奴知无不言。”
李晓风犹豫半晌，开口道：
“申公子既然说了，我是万不能推辞的。小意这孩子生一次病就要折腾几天，叔，劳烦你还把他隔壁房间收拾出来，我得照看他。”
周叔应了一声，带着人上楼去了。李晓风掏出一支烟，开始吸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