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绝望中的希望 ...
-
那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并非转瞬即逝。
它在鹿晚的胃里翻江倒海，持续不断地提醒着她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阳光刺眼，周遭酒店大堂的人流穿梭不息，谈笑声模糊地传来。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世界仿佛在旋转，剥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她胸腔里那颗因恐惧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怀孕？
怎么可能……只是一次……
不，不会的！
一定是最近打击太大，内分泌失调了。
她拼命安慰自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令人窒息的恐慌。
她几乎是逃离了那家酒店。
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身无分文。
连手机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路过一家药店时，她的脚步黏在了地上。
玻璃窗映出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一双写满惊惶的眼睛。
进去？
还是不进去？
验证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是自欺欺人地逃避？
最终，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推着她走了进去。
最便宜的那种验孕棒。
用口袋里仅剩的几个硬币付了账。
她找到一个肮脏破旧的公共厕所。
隔间门关上，隔绝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小空间。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拆不开那小小的包装。
等待结果的那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死死盯着那小小的显示窗口。
呼吸屏住。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然后……
两条清晰的红线。
如同审判的烙印。
赫然出现在眼前！
嗡——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扶着冰冷的隔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
真的……怀了。
夜霆琛的孩子。
在那个充满羞辱和算计的夜晚之后，留下的……竟然是一个孩子？
不！
也许是搞错了呢？
便宜的验孕棒不准的！
对，一定是这样！
她必须去医院！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家公立医院的。
挂了号，坐在拥挤的走廊长椅上等待。
周围是各种挺着肚子的孕妇，有丈夫小心翼翼陪着的，有家人围绕嘘寒问暖的。
只有她。
形单影只。
脸色惨白得像鬼。
双手紧紧交握，却止不住颤抖。
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格格不入。
“鹿晚。”
护士叫到她的名字。
她猛地一颤，如同被推上刑场。
走进诊室，机械地回答医生的询问。
最后，躺上冰冷的检查床。
耦合剂冰凉触感落在小腹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医生拿着探头滑动。
屏幕上是模糊的黑白图像。
她看不懂。
只能紧紧盯着医生的脸，试图从上面读出任何信息。
医生的表情很专注。
忽然，她微微蹙了下眉。
似乎有些疑惑。
然后，她凑近屏幕，仔细地看着。
动作停顿了片刻。
鹿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
是孩子不好吗？
还是……
就在她恐惧达到顶点时，医生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惊讶和慎重的表情。
“你之前有过家族多胞胎史吗？”医生问。
鹿晚茫然地摇头：“没……没有。”
医生深吸一口气，指着屏幕上一个区域：“你看这里。”
鹿晚顺着看去，依旧一片茫然。
“这里，孕囊。”医生的手指移动，“还有这里，另一个。这里，还有一个……”
她的手指点了好几个位置。
每点一下，鹿晚的心就沉一分。
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医生……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收回手，看着她，语气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提醒重任在身的凝重：“鹿小姐，根据B超显示，你怀的是四胞胎。四个孕囊，目前看都着床不错。”
四……胞胎？！
四个？！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雷，接连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炸得她魂飞魄散！
她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一个孩子已经是灭顶之灾！
是那个夜晚挥之不去的耻辱证明！
是断送她所有未来的沉重枷锁！
现在告诉她……是四个？！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医生你肯定看错了……”她语无伦次，挣扎着想坐起来，“怎么可能四个……你再看清楚……”
医生理解她的震惊，安抚道：“B超显示很清楚，确实是四胞胎。这种情况非常罕见，风险也比单胎大很多。你需要立刻做出决定，并且要非常慎重。”
决定？
什么决定？
医生的话冰冷而残酷，将她彻底推到了悬崖边上。
“鉴于你是多胞胎，而且看样子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如果选择终止妊娠，手术风险和后续对身体的伤害会非常大，甚至可能影响终身生育能力。”
“如果选择留下……”
医生顿了顿，语气沉重，“孕期会非常辛苦，各种并发症风险极高，早产几率极大。而且，后续抚养四个孩子，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精力上，都将面临难以想象的困难。你需要有强大的支持系统。”
支持系统？
鹿晚惨然一笑。
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了。
家人？只会觉得她丢人现眼。
爱人？视她如敝履，骂她恶心。
朋友？最好的闺蜜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只有她自己。
和一个……不，是四个……突如其来的、不被期待的生命。
离开医院。
天已经黑了。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亮她脚下的路。
她游荡在街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四胞胎。
这四个字在她脑子里疯狂盘旋，撞击。
留下？
她拿什么留？
自己都活不下去，怎么养活四个孩子？想象一下那巨大的花费，四个婴儿的啼哭，她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场面……绝望如同潮水将她淹没。
打掉？
医生的话回响在耳边——巨大风险，可能再也无法做母亲……
而且……那是四条生命啊。
尽管源于那样不堪的开始，可他们是无辜的。
是她在这世上，可能唯一的、真正的血脉相连了。
一个冰冷的桥洞下。
她蜷缩在角落。
夜风吹得她浑身发抖。
饿。
冷。
累。
绝望。
各种负面情绪几乎将她撕裂。
她抱住自己冰冷的手臂，眼泪无声地淌下，很快变得冰凉。
真的要结束这一切吗？
连同肚子里那四个悄然孕育的小生命一起？
也许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再也不用承受这些屈辱、痛苦和看不到尽头的艰难。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力。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漆黑如墨的江面。
一步一步，如同被牵引般，朝着那边挪动脚步。
冰冷的风灌进她的领口，她却感觉不到冷。
心脏麻木地跳动着。
就在她一只脚几乎要踏出堤岸的瞬间！
腹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奇异的悸动。
很微弱。
像是一条小鱼轻轻吐了个泡泡。
转瞬即逝。
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骤然刺破了她内心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她猛地僵在原地！
手下意识地捂住了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生命。
四个顽强的小生命。
他们正在努力地生长。
哪怕他们的母亲如此绝望，如此不堪，他们依然在拼命地抓住每一分可能，活下去。
她真的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向毁灭吗？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伤害她、算计她、鄙弃她的人可以好好活着，而她和她的孩子却要消失？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瞬间点燃了她早已冰冷的血液！
不！
她不！
她不能死！
她更不能带着孩子们死！
她要活！
而且要活得更好！
那些打不倒她的，终将使她更强大！
耻辱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她缓缓收回脚，转身，背对着那吞噬一切的黑夜。
眼神不再是空洞和绝望，而是燃起了两簇熊熊的火焰。
她抚摸着腹部，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誓言：
“别怕。”
“妈妈带你们回家。”
“从今天起，我不是为任何人活。”
“我只为你们，为我自己活！”
夜色浓重。
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步履依旧蹒跚。
却带着一种新生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