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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废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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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种情况下碰见老熟人，沈弈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离谱。
传送带来的晕眩还没散去，沈弈一睁眼就看见一片模糊的白，各种罗马符号线条和小字在上面整齐排列。沈弈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盖在自己脸上的是一张物理试卷。
拨开遮挡视线的卷纸，沈弈呼吸到了来到所谓罗刹门世界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不过说是新鲜空气，其实也不算很新鲜，或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教室里充斥的空气带着瘀滞过后的陈腐气味，闻起来潮湿又怪异。
沈弈环顾四周，发现整间教室里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别人。成山的书本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刻画着涂鸦的木桌上，倒是跟沈弈对高中生活固有的刻板印象没什么出入。
还好，不管怎么说，总算没有刚睁眼就看见什么惊悚场面。
正这么想着，沈弈座位旁边随意扔着的书包突然动了动。听到声响的沈弈立刻回头，却见两根青色皮肤的手指从书包拉链的对口处伸了出来。它似乎在寻找沈弈的方向，找准后对着沈弈勾动了两下指节，随后就把书包拉链豁了个大口子。
“汪！”一只黑溜溜的大脑袋从豁口钻了出来，朝着沈弈的方向兴奋地叫了声。
“shadow！”沈弈高兴地迎了过去，连鬼手爬上自己肩膀也毫不在意。
黑狗凑着脑袋把自己从书包那狭小的空间里折腾出来，尾巴摇得好像螺旋桨，撑在沈弈腿上就糊了他一脸口水。
“好了好了。”沈弈忍着笑去摸黑狗缎面一样光滑的皮毛，心里那点紧张也被冲散不少。他呼噜着黑狗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扯了一下。
思绪回笼，他这才注意到外面响起一溜交叠的脚步声。沈弈一惊，赶忙撑开书包口袋对着黑狗使眼色：“shadow，快进来。”
黑狗一向很听沈弈的话，听见指令立刻就蜷起身子往书包里面钻。刚刚攀上沈弈肩膀的鬼手也赶紧从他身上窜下来，动作流畅地钻进桌堂里隐匿踪迹。
几乎在这一切收尾的同时，那些在走廊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沈弈把书包胡乱一塞后抬头，正好撞见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从教室边缘的门框处伸了进来。
其实要说没有五官也不绝对，只不过这些本该生有五官的地方都被一层黄油一样的东西附着包裹着。沈弈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高度腐败的蜡化尸体对着自己咧开轮廓模糊的嘴，用残破的声音震颤出怪异的音阶：“沈...弈...”
被这样的怪物呼唤自己的名字，沈弈的胳膊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他表情扭曲地看着这个油滑粘腻的尸蜡摇摇晃晃地走进门，撞开一个一个东歪西扭的桌椅，朝着自己越靠越近。
扑面而来的腐烂气息让沈弈的生理反应越来越强烈，他极力压抑着痉挛的喉头肌肉，强忍着身体不适看着尸蜡错过自己，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上坐下来。
即便早就做了心理建设，面对这样的场面沈弈也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教室里甜腥的腐烂臭味因为越来越多的尸蜡涌入而显得愈加刺鼻，而就在这一行行尸大军的最后，一个抱着资料的高个子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少年身材高大挺拔，清晰俊朗的五官让他在一众蜡尸中格外引人注目。身后跟着的男人表情严肃，一进来就让刚刚还在交头接耳的蜡尸们集体噤声。
陆谨行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尸蜡身上停留很久，就连他们身上难闻的腐臭味陆谨行好像也无知无觉。他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牛皮纸包放在了讲台上，看起来冷漠又难搞。
沈弈的目光跟着他游走，在他转身的一刻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高中的时候他跟陆谨行的关系其实不错，但自从知道他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之后，沈弈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从青鬼的描述来看，《净世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平衡各方资源而设立的，如果基于地府目前的情况，那么像陆谨行这样通过《净世计划》了却执念的凶煞很有可能会在完成度化后，随着世界一同被清理掉。
陆谨行回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沈弈半长的头发在一众尸蜡中格外显眼，更何况他的座位就在陆谨行座位的旁边。
也许是为了更贴合世界角色，沈弈的外貌也被调整成了十几岁是的少年模样。陆谨行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埋藏进记忆深处的少年沈弈，一时竟也愣住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地方。
“谨行，怎么还不回座位。”男人跟着陆谨行上了讲台，一边拆着牛皮纸包裹的文件，一边语气平淡的问道。
这个人沈弈同样不陌生，严谨来讲的话，沈弈可以说亲自参与过秦励的死亡。
如果参加葬礼也算的话。
陆谨行被秦励提醒，停下的脚步再次抬起。沈弈隔着一排秃秃的脑壳跟他对视，彼此都难以从对方眼里分辨出具体情绪。
身边的凳子被拉开，陆谨行带来一片阴影，至此教室彻底归于安静。
“临时通知个事”，秦励扶了扶眼镜，没有血色的嘴唇开合着，吐出一串没有起伏的音调，“这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学校要求在带着家长参观校园之前，先带到各班级开个家长会，鉴于此次会议的特殊性，需要全体学生一同参加，所以现在都去下面的空教室搬椅子，搬完了直接去校门口领各自的家长。”
简短的交代却蕴含着巨量的信息，沈弈一边努力屏蔽着环境和气味对自己的影响，一边努力从秦励的话里攫取信息。
家长会...校园参观...
听起来有点像自己高中时候经常组织的校园开放日。
教室里的尸蜡在得到秦励的指令后，都三三两两地动了起来。沈弈想随大流跟着起身，但刚要动作又被旁边的陆谨行拉了一下。
“坐。”陆谨行吐出一个字，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思。
沈弈不明所以，身体本能地就要顺着陆谨行的要求重新挨上凳子，但讲台上又突然响起了秦励的声音。
“沈弈。”
“啊...”沈弈脑袋一花，看向讲台的眼神闪过一瞬慌乱，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你作为学生代表分享经验，准备一下。”
这样的要求似乎十分符合当下的情景，沈弈对这样的要求也并不陌生。甚至秦励交代任务的语气都跟自己记忆里没有半分分别，只不过一想到要面对的对象是那一群五官恐怖的尸蜡，沈弈顿时犯了难。
秦励似乎并不关注沈弈的状态，他语气毫无起伏地交代完任务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分拣从牛皮纸袋里折腾出来的各种资料。
见没有什么转圜余地，沈弈认命地坐下，脑袋里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应付身边的陆谨行。
教室里的人三五成群的出去，搅起来的味道实在不好，但好在密度降了下来。陆谨行看了身边的沈弈一眼，起身打开了外侧的窗。
裹挟着水汽的凉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稍微稀释了沉淀在教室里面的腥臭。沈弈得救一般地把脑袋伸出窗外猛吸了一口，再回过头的时候，陆谨行已经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成长经历的原因让陆谨行一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僻气质，当初两人还都是学生的时候，除了沈弈之外，陆谨行几乎都没跟班上的其他学生说过几句话，沈弈一度怀疑他连班上人的名字都不太能记住，虽然陆谨行一直否认这一点。
“怎么回事？”陆谨行压着嗓子开口，虽然问话对象是沈弈，他却一直看着讲台上的秦励。
沈弈的目光跟着陆谨行逡巡片刻，也学着他压着嗓子回复：“医闹。”
简短的两个字几乎就把前因后果做了清晰的表述，陆谨行的嘴唇动了动后又重新绷成了一条直线，有点想说什么却又作罢的意思。
陆谨行的身上没有尸蜡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也没有讲台上秦励那种僵硬的机械感。只是嘴唇和皮肤有些白，看起来有点像现实生活中贫血的患者。
久别重逢，还逢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环境里，饶是沈弈这样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的性格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保持沉默，直到沈弈的书包突然自己动了动，陆谨行才向着沈弈这边重新投来目光。
这一眼让沈弈吓了一跳，他急忙伸手去抓书包袋子，却没想到闻到主人味道的shadow更加兴奋，不光用湿润的大鼻头拱开了拉链，还伸出舌头去舔沈弈的手心。
濡湿的触感惊得沈弈直咧嘴，他一边按着shadow努力探出的大脑袋想把它往书包里塞，一边分神去看陆谨行的反应。
陆谨行除了惊奇之外倒是没什么其他表示，甚至看沈弈被闹得实在忙乱，还伸手帮忙扯了一下书包袋子来调整狗的姿势，防止被绊倒或扭伤。
“shadow，坐！老实点！”沈弈被闹得手忙脚乱，压着嗓子命令黑狗。
黑狗好像也捕捉到了沈弈语气中的不愉快，在听到指令后当即老实了不少。因为尾巴被书包别着难以表达情绪，它只能用黑溜溜的大眼睛表示委屈。
“老实点啊...”沈弈戳着黑狗的脑门警告。
陆谨行看着沈弈咬牙切齿警告黑狗的样子，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见沈弈又把黑狗塞到书包里准备拉拉链，他伸手就把拉链扯开：“尸臭对它来说刺激很大，别装了。”
“那也不能让它就这么在屋子里待着吧”，沈弈意有所指地看向讲台上分资料分得脑袋都不太的秦励，又看了看陆谨行旁边的窗台，“放这也不行啊，掉下去怎么办？”
“放中间，凳子挡着，没事。”
陆谨行把自己的位置往里面挪了挪，试图给黑狗腾出更多的地方。
沈弈心里没底，但shadow已经从善如流地从书包里挣扎出来。为表乖顺，它从书包里爬出来之后立刻在两人之间乖乖趴好，哈着舌头偷看沈弈，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跑乱逛。
也...行吧。
沈弈伸手呼噜了一把黑狗的脑袋，又敲了敲它的脑门警告后，顺手把还在书包底层晕头转向的鬼手也捞了出来，重新塞回了书桌里。
陆谨行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见黑狗冲着自己吐舌头，他很自然地朝着它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之间的尴尬好像也因为这样的一个插曲消散了不少，但还没等两人再说些什么，沈弈突然眼前一花，紧接着一个绘满各种样品图就在他面前展开。
【欢迎光临，希望您在这里买得安心，用得舒心】
一连串的大字放在一块敷衍的灯牌上，看起来像宣传烟酒的劣质广告。沈弈看着眼前这些被标注着不同数字的商品愣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这是青鬼说到的仓库。
但是...这能叫仓库吗...
沈弈看着那些数字瞪眼睛。
这跟逛奢侈品店有什么区别啊！
沈弈看着右下角标志为钱包后面跟着的数值，发现自己区区200的香火值连这里的一根毛都买不到。
果然，社会的底层关系是相互倾轧的。
沈弈在心里暗骂了青鬼好几句，但还是决定逛逛。
仓库的页面设计跟平时点进去的骗子弹窗差不多，不光介绍简单，还一闪一闪的，简直跟光污染没有区别。
但好在这个页面并不需要自己滑动，总能在自己希望它翻页的时候自动变换，倒也算整个设计里最智能的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刚来仓库的人亿点小小的震撼，沈弈越翻越发现后面的东西价格倒是便宜了不少，虽然自己这点香火值依然买不了多少，但咬咬牙还是能凑个一两件的。
设计这个页面的人如果去搞营销，一定赔的裤衩子都穿不上。
沈弈如是吐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