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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之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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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灯光柔和地洒落,齐修远手臂上的伤口已被重新清洗包扎,但他眉宇间的疲惫与担忧却无法轻易拂去。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蜷缩在沙发上的周清澜。
她脸色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眼神里带着一种茫然的恐惧。
“我还是想不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一那年,我们宿舍窗外的树是什么样子?迎新晚会我表演了什么节目?...我和苏梦,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她抬起头,望向齐修远,眼底满是脆弱,“它们就那么...消失了。”
齐修远的心猛地一紧。他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她,然后在她面前的矮凳上坐下,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对不起,”他声音低沉,充满了自责,“是我让你承受了这些。”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周清澜摇摇头,握紧水杯,指节有些发白,“但我害怕...修远,如果我下次忘记的,是更重要的人呢?”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说出口的话显而易见。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齐修远一直紧绷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所以,我们不能继续这样被动。你必须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你需要真正理解你的天赋,才能决定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眼神是一种温柔的决绝:“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我不能再看着你受伤而无所作为。”
周清澜看着他伸出的手,那是一只钟表匠的手,修长而稳健,也承载着无尽的秘密与重量。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时光修复”的工作室内,时间仿佛凝滞。各式钟表的滴答声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齐修远站在周清澜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和机油的气息。他的右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指尖触摸那枚银质怀表光滑的表壳。
“闭上眼睛,”他的声音低沉,几乎就在她耳边响起,“不要用眼睛看,不要用耳朵听。试着去...感受。”
周清澜依言闭上双眼,其他感官顿时变得敏锐起来。她能感觉到齐修远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时间不是冰冷的数字,”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它有自己的节奏和温度。就像每个人的心跳都不一样,每一刻时间的质感也不同。”
在他的引导下,周清澜尝试放松全身,将注意力集中在怀表上。起初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金属的冰凉。但渐渐地,一种奇妙的共鸣从指尖传来——她仿佛能“听”到怀表内部齿轮转动的细微韵律,像一首无声的歌谣。
“我感觉到了...”她惊喜地低语,“像是一种...很悲伤但又很温柔的旋律。”
齐修远的手微微一顿:“悲伤而温柔?很有趣的描述。我感受到的通常是平静而坚定。”他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轻轻收紧,“继续感受,试着跟上它的节奏。”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齐修远耐心地教导她如何辨别时间流动的细微差别。这不是冷冰冰的教学,而更像是一种亲密的共享。他会分享自己童年时祖父如何教他感知时间的故事,会讲述某件古董钟表背后承载的感人往事。
“这件维多利亚时期的旅行钟,”他指着一件精美的展品,“它的主人是一位外交官夫人,跟着丈夫走遍世界。每次启程前,她都会把钟表调成目的地的时间。她说这样就能让心先到达那里。”
周清澜听着这些故事,忽然明白齐修远为何选择守护这些时计——他守护的是其中承载的情感和记忆。
当她成功让桌上的一朵枯萎玫瑰短暂重现生机时,齐修远眼中闪过惊艳的光芒:“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不是强行改变,而是...共鸣和唤醒。”
周清澜欣喜地看着那瓣重新变得饱满的花瓣,忽然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她下意识地扶住工作台。
“代价?”齐修远立即察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这次是什么?”
周清澜凝神回想,脸色微微发白:“我...我想不起上周买的洗发水的味道了。”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记忆流失反而更令人恐惧——它悄无声息,无从防备。
齐修远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稍稍收紧:“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教你控制,而不是滥用。每一次干预,无论多小,都会带走你的一部分。”他的眼神复杂,既有担忧,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我明白。”周清澜轻声说,没有挣脱他的扶持。她明白,他此刻的触碰并非逾越,而是一种无声的支撑,是目睹她因他家族的秘密而受伤后,本能流露的关怀与自责。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是苏梦。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兴奋的声音:“澜澜!我帮你查到赵铭的行程了!他明天下午会去艺术中心参加一个拍卖会预展,这是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周清澜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应,齐修远已经皱眉摇头,用口型说“太危险”。
“梦梦,这事情比想象中复杂,你别再...”周清澜话没说完,苏梦就打断了她。
“放心吧,我有记者证,可以正大光明进去。我倒要看看这个让你神魂颠倒的钟表店老板和这个赵铭到底是什么关系!”苏梦语气坚决,“明天等我消息!”
电话挂断后,周清澜忧心忡忡地看着齐修远:“她根本不知道有多危险。”
齐修远沉思片刻:“秦安有人可以混进去保护她。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利用这个机会。”他轻轻放开她的手,走到工作台前取出一对精致的耳钉,“这是通讯器,明天你戴着它,我可以实时指导你。”
周清澜接过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别怕,”齐修远的声音放缓了些,“这次我不会离你太远。记住,你的感知力是你最好的护甲,它能让你提前察觉危险。相信你的直觉,清澜。”
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托付和信任,让她慌乱的心绪莫名地平复了一些。
第二天下午,周清澜以设计师身份顺利进入预展会场。她穿着优雅的黑色连衣裙,耳上的通讯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饰品。齐修远的声音从耳中传来,低沉而稳定,像锚一样定住了她有些紧张的心绪。
“我在你一点钟方向,二楼廊柱旁边。”他的声音传来,“能看到我吗?”
周清澜微微抬眼,瞥见齐修远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隐在稍暗的角落,仿佛只是位普通的与会者。但他与她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却因为他这句话而骤然绷紧,让她知道他不是远在安全屋指挥,而是就在她身边。一种安心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
“赵铭在二楼东侧,正在看一批欧洲古董钟表。”齐修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如常,“不要直接接近,先观察。”
周清澜端起一杯香槟,假装欣赏墙上的画作,目光却悄悄投向二楼。赵铭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衣着考究,气质儒雅,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恶人。
“他看起来...很正常。”她低声对着空气说,知道他能听见。
“最危险的野兽往往有最温顺的外表。”齐修远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右手边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人是他的保镖,注意保持距离。”
就在这时,苏梦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挽住周清澜的手臂:“发现目标!我去会会他!”
不等周清澜阻止,苏梦已经端着酒杯向赵铭走去。周清澜听到齐修远在耳边急促地说:“拦住她!”
但已经太迟了。苏梦假装不小心将酒洒在赵铭身上,连声道歉的同时开始攀谈起来。周清澜紧张地看着,耳中传来齐修远无奈的叹息。
“计划改变,清澜。去洗手间方向,第三个展馆有一件18世纪的法国怀表,我需要你确认它的状态。”
周清澜明白这是支开她的借口,但仍依言而行。就在她仔细观察那件展品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的时间波动——就像是平静湖面突然泛起的涟漪。
“修远,我感觉到了什么...很奇怪的感觉。”她低声说。
几乎同时,齐修远的声音变得急促:“清澜,离开那里!立刻!”
她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对方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臂:“周小姐,赵先生想请您喝杯咖啡。”
她被半推半请地带到会场附近的一家高级咖啡馆的私人包间。赵铭已经等在那里,面前的桌上放着那枚被酒洒到的外套,似乎已经完全处理干净。
“周小姐,请坐。”赵铭笑容可掬,“听说您对古董钟表很有研究?”
周清澜心跳加速,但努力保持镇定:“只是业余爱好。”
“齐修远先生的知己,怎么会只是业余爱好呢?”赵铭轻轻搅动咖啡,一句话就揭穿了她的伪装。
耳中传来齐修远的声音:“保持冷静,我在听。秦安的人已经在附近。”
周清澜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赵铭笑了笑,从口袋中取出一张老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齐观宇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合影,两人站在一座复杂的天文钟前。
“齐观宇先生是我祖父的好友,”赵铭说,“他们曾一起研究时间的奥秘。可惜齐家后来背弃了共享知识的承诺,将一切秘密据为己有。”
周清澜看着照片,耳中齐修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他在说谎!赵铭的祖父是个窃贼,试图偷走我祖父的研究成果!”
“我对这些历史不太了解。”周清澜谨慎地回答。
赵铭不以为意地收起照片:“我相信齐修远一定给你讲了许多关于我家族的坏话。但你知道吗?他从来没告诉你,为什么齐怀远会消失?”
周清澜的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他哥哥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失踪的,”赵铭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是齐修远小时候不小心引发的实验室火灾导致的。他背负着这个罪孽,所以编造了那些关于‘时茧’和‘代价’的童话。”
这句话如同重击,周清澜一时无法呼吸。耳中传来齐修远急促的呼吸声,但他没有立即否认。
“不相信?”赵铭轻笑,“问问他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敢让你接触那枚金色的怀表?因为那上面还留着火灾的痕迹呢。”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苏梦举着手机走进来:“赵先生,您刚才说的这一切我都录下来了!作为记者,我必须提醒您,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铭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周清澜趁机起身:“看来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咖啡。”
离开咖啡馆,周清澜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苏梦得意地晃着手机:“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不过...他说的关于齐修远的事情...”
“不要问,”周清澜打断她,“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
回到安全屋,齐修远已经等在那里,脸色苍白。秦安识趣地离开,留下两人独处。
“他说的...”齐修远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有一部分是事实。”
周清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那年我七岁,怀远十岁。”他望着窗外,眼神遥远,“我们偷偷溜进祖父的实验室,对一座正在实验中的钟表感到好奇。我不小心碰到了调节器...然后就是大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一道旧伤疤:“怀远把我推了出去,自己却被困在里面。等大火被扑灭,他只救出了那枚金色怀表,人已经...”他哽住了,多年来的自责几乎要将他压垮。
周清澜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冰凉。
“祖父用尽毕生所学,试图通过时茧保存怀远残存的意识。但代价是...”齐修远苦笑,“代价是我必须分担时计的反噬之力,以及永远活在那天的阴影里。赵铭的祖父确实试图偷取研究成果,但他说对了一点——我是个罪人。”
“你不是。”周清澜坚定地说,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那是个意外,修远。一个七岁孩子的好奇心不是罪过。你哥哥选择救你,是因为他爱你。”
齐修远眼中闪过一丝脆弱的光芒,仿佛多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正视这个可能性。他慢慢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这些年...我很累,清澜。”他低声承认,声音里是无法伪装的疲惫和脆弱,“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恐惧中,害怕记忆流失,害怕时间耗尽,更害怕有人会发现真相...”
周清澜的心疼得发紧。她终于明白他身上的沉重感从何而来——那不仅是身体的病痛,更是灵魂的负累。
“你不必独自承担一切,”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他后颈的短发,“现在有我了。”
这句话仿佛打破了最后的防线。齐修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感激、恐惧、希望,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深情。
就在这时,周清澜的耳钉通讯器突然传来秦安急促的声音:“修远,我们查到赵铭今晚就要强行进入齐家工坊!他不知从哪弄到了原始建筑图纸,找到了另一个入口!”
齐修远立即清醒过来,眼中的脆弱被坚定取代:“我们必须阻止他。工坊里不仅有祖父的研究,还有...”
他忽然停住,眼神复杂地看了周清澜一眼。
“还有什么?”周清澜追问。
齐修远深吸一口气:“还有我父母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一件能够稳定时间场的装置。如果落入赵铭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夜幕降临,三人悄悄来到齐家老宅所在地。赵铭的人已经先到一步,正在一个隐蔽的入口处安装爆破装置。
“来不及等支援了,”秦安低声道,“我们必须自己行动。”
齐修远从怀中取出那枚银质怀表,郑重地交给周清澜:“这次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在我进入工坊后,在外面维持一个时间屏障,延缓任何追兵的速度。能做到吗?”
周清澜坚定地点头:“告诉我该怎么做。”
在齐修远的指导下,周清澜集中全部精神,感知着周围的时间流动。当她感觉到自己与怀表完全共鸣时,一种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她仿佛能“看到”时间如丝线般交织流动,而她可以轻轻地拨动这些丝线,改变它们的速度和方向。
齐修远和秦安趁机潜入工坊。周清澜全神贯注地维持着时间场,感觉到记忆正在快速流失——这次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整段整段的记忆在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终于传来齐修远的声音:“找到了!我们这就出来!”
但就在这时,一阵剧痛贯穿周清澜的太阳穴,时间场瞬间崩溃。她踉跄一步,被赶来的赵铭手下抓住。
“聪明的女孩,”赵铭从阴影中走出,鼓掌称赞,“可惜还是不够老练。”
工坊内,齐修远听到外面的动静,脸色骤变:“清澜!”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看到周清澜被挟持的场景,立刻举起手中的装置:“放开她!否则我立刻毁掉这个!”
赵铭冷笑:“你认为我会相信吗?那是你父母毕生的心血。”
齐修远眼神坚定:“比起一件发明,她更重要。”
这句话让周清澜心头一震,连赵铭都略显惊讶。
就在僵持之际,周清澜忽然感觉到怀表传来一阵异常的振动。她福至心灵,集中最后的精神力,不是延缓时间,而是加速——加速赵铭手下枪械中弹簧的老化速度!
“咔嚓”一声轻响,挟持着她的那人手中的枪械突然解体,零件散落一地。趁对方愣神的瞬间,周清澜挣脱控制,冲向齐修远。
秦安也从工坊中冲出,与赵铭的手下展开搏斗。混乱中,齐修远拉住周清澜的手:“我们得走了!”
三人趁乱逃离现场,回到安全屋时都已筋疲力尽。周清澜因过度使用能力而脸色苍白,记忆的混乱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我...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她困惑地看着齐修远,“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齐修远的心猛地一沉。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引导她触摸那枚银质怀表:“感受它,清澜。它会帮你找回重要的记忆。”
在怀表的共鸣下,周清澜的记忆慢慢回归。当她想起一切时,不禁后怕:“如果我完全忘了你...”
“那我就让你重新认识我,”齐修远轻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一次又一次。”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未言明的情感。经历了生死与共的夜晚,两人之间的某种屏障似乎终于破碎了。
秦安识趣地退出房间,留下独处的空间。齐修远仍然握着周清澜的手没有放开。
“赵铭说的不对,”他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我让你远离那枚金色怀表,不是因为它有火灾的痕迹,而是因为...那上面残留着怀远最后的意识。每次靠近,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原谅。”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他从来没有怪我。那些年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在钟表的滴答声里。他一直在安慰我,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
周清澜眼中泛起泪光,为那个背负了太多罪责的男孩,也为这对被命运捉弄的兄弟。
“谢谢你,”齐修远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谢谢你让我终于有勇气说出这一切。”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下颌,微微抬起她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未竟的话语和漫长等待后终于降临的亲密。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周清澜的通讯器突然响起秦安急促的声音:“修远!我们有个大问题!赵铭他...他找到了时茧!”
齐修远的动作猛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浪漫的气氛瞬间被危机的阴影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