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光的方向
第七章琴音与墨色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画室，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规整的光斑。裴清宴站在画架前，指尖捏着画笔，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的空白画布——这是他第一次在真正的画室里画画，颜料的气味清新，画布的纹理细腻，和阁楼里那张粗糙的素描纸截然不同。
“不用紧张。”宋时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放下书包，走到画室角落的钢琴边坐下，“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裴清宴回头看了一眼，宋时屿正抬手调试琴键，指尖落在黑白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得整齐，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利落。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几棵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晃，光影斑驳，正是极好的素材。
画笔落下的瞬间，裴清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局促和不安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笔尖与画布的摩擦声，还有窗外轻柔的风声。他的笔触比在阁楼时更加舒展，树叶的层次、光影的变化，甚至风掠过枝叶的动态，都被精准地捕捉在画布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打断了画室的寂静。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旋律轻快灵动，从宋时屿的指尖流淌出来，和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裴清宴的笔尖顿了顿，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宋时屿弹奏得很专注，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钢琴上洒下细碎的光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柔和的光晕。裴清宴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忽然想起巷口张奶奶说的“宋少爷看着就斯文”，心里悄悄泛起一个念头：他怎么这么瘦啊？
琴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画室里恢复了安静。宋时屿转头看向裴清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笑着问：“画好了？”
裴清宴赶紧转过头，脸颊有些发烫，小声应道：“快了。”他加快笔触，补完最后几笔树叶的阴影，才放下画笔，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画完了。”
宋时屿起身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看向画布。画上的梧桐树栩栩如生，光影层次分明，连叶片上的绒毛都隐约可见，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刚接触专业画布的少年之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嘴角：“画得很好，比我见过的很多同龄人都强。”
裴清宴的脸更红了，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你弹得也很好。”
“小时候外公逼我学的。”宋时屿说得轻描淡写，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那时候还闹过脾气，现在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裴清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这么瘦啊？”
宋时屿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他，眼里没有丝毫避讳，反而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小时候跟着我爸过过一段苦日子，他欠了赌债，天天有人上门催，饭都吃不饱。”
裴清宴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像宋时屿这样的人，竟然也经历过和他相似的噩梦。
“后来我妈知道了，”宋时屿的目光望向远处，带着一丝温柔，“她是沈家大小姐，为了带我走，和我爸打了很久的官司，最后终于打赢了，把我接到外公身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坦然，“大概是那时候饿坏了，后来怎么补都胖不起来。”
裴清宴怔怔地看着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原来宋时屿的光亮背后，也有过黑暗的过往；原来他那份从容和温柔，是从泥泞里爬出来后，依然选择拥抱世界的勇气。
宋时屿像是没察觉他的失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着了，画得这么好，下次可以试试画人像。”
裴清宴回过神，看着宋时屿明亮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两人身上，琴音的余韵似乎还在画室里回荡，墨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晕染出温暖的痕迹。
原来光不是天生就亮的，是有人劈开了黑暗，把光递到了他手里。而他的光，正站在阳光下，笑着对他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