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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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回过头来，并不是许氏。
见林微近来，女人迅速从凳子上起身，自顾自开始介绍起来，“林姑娘，我府上专程安排去照顾你娘的，你可以叫我李妈妈。”
“今日我正好来府中办差，”随后，李妈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个是林夫人托我带给你的。”
林微双手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瞬间抚平了这些日子所有的疲惫，她一字一句仔细看着，母亲说汤药虽苦但也有回甘，并说起院子里种的一棵桃花树已经打上了花骨朵，待下次给她来的时候，就能跟她一起赏花了。
暮春的风带着些微暖意，吹进林微住的偏院，院角的海棠刚打了花苞，嫩粉的花瓣裹着青蕊，像藏了半分怯意。
林微留了李妈妈用午膳，同时正坐在窗边给母亲写起了回信，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思索半晌后，她简单地写道，自己一切安好，府中待她也是极好，吃穿用度都不曾苛待，可她不敢告诉母亲 “通房” 的真相，只说自己在侯府做丫鬟，因着先前救过世子，所以老夫人对她额外照顾了些。
送走李妈妈后，林微又在院中呆坐许久。
“姑娘……” 门外传来青绿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老夫人……老夫人让人来传话，说今晚起…… 让您去静思院歇着。”
林微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纸角皱成一团。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老夫人上个月就提过 “玦儿需要有人近身照料，你是最合适的”。
可真到这一刻，还是像有块冰塞进了心口，凉得发颤。
她折好信纸，塞进信封，指尖轻轻蹭过信封上 “微微亲启” 四个字，眼眶有点热。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
青绿走后，林微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两件体面的襦裙，一件水绿，一件月白。
她选了月白的那件，料子更软，像雪夜里裹在萧玦身上的那件旧衫，或许看见了能想起那晚的情景，会更加怜爱自己几分。
夜幕降临时，林微抱着一个小包袱，慢慢走向静思院。月色很淡，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的影子，细长又单薄。
静思院中萧玦卧房的灯还亮着，烛火从窗纸透出来，明明灭灭，像此刻林微极度不安的心。
她站在门口，理了理自己被风缭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笃笃笃。”
里面没动静，她又敲了敲，才听见脚步声靠近。
门被从里面拉开，萧玦立在门后，穿着一身墨色的中衣，头发用玉簪束着，比白日里多了几分随性，可他看向林微时眼底的警惕比往常更重，似乎在思量着她此时来寻自己到底为何事。
林微双唇开合几次，却始终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见状萧玦眉头越拧越紧，就在他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时，打算抬手赶人时，慌乱间林微终于发出了声音。
“老夫人让我…… 来照料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他，更是怕将自己龌龊的心思摊在旁人眼前。
萧玦没说话，给她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而后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炭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两个字：“走开。”
炭笔划过宣纸的声音发出的沙沙声，却好似一刀一刀凌迟在林微的心上，她收紧了攥着包袱的手指，颤声争取，“我就待在外间，不打扰你。”
萧玦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径直就要将门关上。
就在两扇门即将撞上的须臾，林微连忙伸出自己的手臂上前阻止，“世子，求求你了……”
即将关上的门蓦地停了下来，就在林微为自己求饶奏效而庆幸时，萧玦拉开门突然走出来，伸手推了她一把。
他的力气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紧随而来的是“砰”的摔门声，林微踉跄着退到门外，前额撞在门板上，疼得她皱起眉。
林微刚一回头就瞥见院门外，漏出一处熟悉的衣角，那是李妈妈今日着的那身夹袄的颜色，想必是为了来监督她。
想起母亲的汤药，林微咬咬牙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门板，“世子，老夫人说……”
林微还想解释，没想到那扇刚刚还紧闭的大门“唰”的一下被从里面拉开，萧玦出现在门口。
就在林微以为萧玦心软时，却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病恹恹的少年，这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抬将自己推出了好远，“哐”的一声她的手肘磕在柱子上，麻得失去知觉。
站在门边的萧玦目光灼灼地瞪着林微，似乎是在说“你给我滚出去”，伴随着的还有他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又要心悸了。
他狠狠指着门外，眼神里满是抗拒，炭笔被他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林微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害怕他又犯病，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忍着胳膊的麻意，轻声说：“我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喊……”
“我”字还未说出口，门 “砰” 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是炭笔摔在地上的声音。
林微抱着包袱缓缓蹲下身，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双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让她再次想起掖庭雪夜里的风。
那一夜，林微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她发冷，她把包袱里的另外一件外衫拿出来裹上，听着屋里的动静，萧玦没再摔东西，只是偶尔有翻身的声音，直到天快亮时，才没了声响。
清晨，门被轻轻拉开，萧玦站在门后，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也没睡好。
他视线落在坐在台阶上的林微身上，情绪十分复杂。
林微猛地起身本想着再跟他解释，却不料蹲了大半宿，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身体霎时失去了平衡，眼瞧着就要面门朝下重重摔去。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护住。
此时，院中的二人同时愣了片刻，而后立马弹开。
林微自觉失仪，迅速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衫和发髻，还不忘轻声说：“谢谢。”
萧玦没说话，转身回了屋，这次没关门。
从那天起，林微搬到了静思院后罩房，开始照料萧玦的日常起居。
每天清晨，她天不亮就去厨房煎药，药材按医方配好，她要盯着药锅煮三滚，煮好后用小勺子舀一点，放在唇边试温度，确保不烫不凉后，才敢端去给萧玦。
萧玦喝药时从不看她，喝完就把碗推到一边，拿起书看，可林微发现，他看书时总会走神，目光落在窗外的松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收拾碗的时候，会轻拿轻放，连碗碟碰撞的声音都要避开，怕惊扰他。
整理书桌时，她更是小心翼翼。萧玦的书和笔墨都有固定的位置，她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连砚台里的墨都只添到原来的高度。
有一次，她不小心碰倒了一支毛笔，萧玦突然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紧张，她赶紧把笔扶好，轻声道歉，他才慢慢低下头，继续写字。
雷雨天是最难熬的。
每次下雨前，林微都会提前把暖炉烧好，准备好安神香，守在萧玦的房门外。
只要雷声一响起，她能听见屋里的动静，萧玦会走来走去，偶尔有东西碰撞的声音。
此时，她便会立在门外会轻声安抚，像雪夜里那样，“我会一直在门外，雨很快就停了，你靠近暖炉些，就不会害怕了……”
有一次，雷声特别大，她听见屋里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赶紧推门进去。
萧玦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心悸犯了。
她赶紧把暖炉递到他面前，点燃安神香，蹲在他身边，一遍遍地说着，“我在呢，别怕，雷声很快就会停……”
萧玦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慌乱，却没有再推开她。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像在寻求安慰。
林微的心软了软，伸出手缓缓抚着他柔亮的长发，任由他拽着衣袖，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稳。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玦的抗拒渐渐少了。
他不再让她 “出去”，有时林微煎药晚了，他会坐在桌边等，看见她进来，眼神里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有一次，林微在书房整理书，冻得搓手，萧玦突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暖炉，递到她面前。
林微愣了愣，接过暖炉，指尖传来的温度，暖到了心里。“谢谢世子。”
萧玦没说话，转身回了书桌前，耳根却有点红。
林微看着那暖炉，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她进侯府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母亲之外的暖意。她轻声再次说了一声，“谢谢。”
萧玦没看她，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里间。
林微知道，萧玦的心里，还藏着童年的阴影，他的世界很小，只有琴、书和那支玉笛。
可她一点点地，被他放进了这个小世界里，成了他愿意依赖的人。
只是，老夫人的期盼，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那之后，老夫人偶尔会找她，问起萧玦的情况，话里话外都在提 “子嗣”。
林微只能静静听着，她知道，萧玦还没准备好，她也没准备好。
她坐在窗边，看着院角的海棠开得越来越盛，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雪。她想起母亲的信，说院中的桃花也开了，等她有空，就带她去看。
她拿起笔，在信上写：“娘，这里的海棠开了，等我忙完，就来看你。”
写完信，她抬头，看见萧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刚折的海棠，见林微看向自己，他缓缓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将手中递到她面前。花瓣上还带着露水，一片片娇艳欲滴。
林微接过海棠，指尖擦到他的指尖。
这次，他没有躲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