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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直面过去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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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展轩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刚喝完护士送来的药，苦涩的味道还在舌尖打转，右肩的痛感虽比昨日轻了些，却仍像有根细针，在抬手时轻轻刺一下。手机屏幕亮着，停在和丞的聊天界面——凌晨两点，那小子发来一段语音，带着刚结束话剧彩排的喘息，尾音翘得像小钩子：“展轩，我想你了，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展轩指尖划过屏幕，嘴角不自觉弯起。他想回句“等我好了就给你做”，手指悬在键盘上却顿住——肩伤的事不能告诉他，这小子知道了准要慌，能瞒一天是一天。眼下也懒得急着洗漱，反正不会有人来，小助理本要来帮忙，被他婉拒了，自己没那么娇气；几个朋友发信息要来看他，也被他谢绝了。
他躺着翻起手机里存的丞的照片，少年明媚的眼睛透着亮光，细碎的刘海下，白色衬衫衬出干净清爽的少年气。照片里有丞搞怪的鬼脸、和朋友的合照、抓拍的俏皮瞬间，还有在图书馆刷题、在食堂吃饭的日常，全是丞每天打卡分享的生活点滴。以前在剧组熬夜等戏时，他总翻出来看，这些照片，是他藏在手机里最宝贝的东西。
他忍不住遐想：要是丞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肯定会立刻赶过来，那样自己就不是孤单一人了。丞或许会趴在床边，缠着要陪他待着，可他哪舍得让丞委屈地凑在床边？他想搂着丞，吻他的发顶，闻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气，好想抱抱他，已经好久没这样做了。又怕丞来了会哭鼻子，他可舍不得看；想摸摸丞肉肉的脸颊，捏起来一定很软；还想让丞叽叽喳喳地讲排练的琐事，用他的热闹填满自己的世界。
意识渐渐飘远，想起姑姑昨天问自己为什么不再联系，当时他心里还挺诧异。当年，他总憋着一股气，怨父亲，怨爷爷，也怨姑姑，可现在真当有人问他“你在怨什么”，他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到底在怨什么？怨的或许只是模糊的情绪，那些所谓“被伤害”的事，是真的存在，还是被年少的自己无限放大，连他都记不清了。时间只让他把“怨”深深封在心底，成了别人看不见的枷锁。
记忆倒回十二岁那年的秋天。十二岁之前的日子，是真的衣食无忧。父亲做生意，母亲有安稳的工作，父亲是家里独子，他便是唯一的孙辈，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总会被满足。姑姑比父亲小几岁，他几乎是被姑姑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有次他发烧，母亲急得团团转，是姑姑踩着瓢泼大雨跑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往诊所赶。雨水打湿了姑姑的后背，她却笑着拍着他的背说：“轩轩不怕，姑姑在。”可年少时的埋怨，总带着几分意气用事：觉得姑姑以前和妈妈关系那么好，家里出事后，她和爷爷本该站出来帮自己，可他们最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那时候总觉得，因为父亲的错，他们连自己也一并抛弃了，即便母亲反复说“你姑姑对你还是不错的”，他也只当母亲是在安慰自己，满口不相信。
有些事情一旦贴上“对立”的标签，就再也看不清全貌。别人的好被当成理所应当，但凡有一点没顺自己心意，就像被放大的魔鬼，在心里滋生蔓延。好在那时候有不少朋友陪着，母亲也始终带着他走在正道上——她独自一人撑起生活，却教会他“技多不压身”，教他遇事多思考、待人要和善，教他凡事多替别人着想。只是太过善良的人，好像总更容易陷入自我怀疑，总觉得出了问题都是自己的错。童年的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敏感，能轻易察觉到旁人情绪的细微变化，这反倒为他后来的校园生活、工作交友帮了不少忙。
凡事有黑就有白，上帝关上一扇门，总会留下一扇窗。早年的经历让他不仅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还练就了不少技能，说起来，丞这小孩，不也是被他这些“本事”慢慢“骗”到手的吗？其实他早该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灰色地带，可这个道理，他却偏偏没用到自己最该解开的心结上。
“叮——”手机提示音拉回思绪，是丞发来的照片。少年举着刚买的草莓糖葫芦，嘴角沾着糖霜，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明媚，背景是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配文：“今天排练超顺利！奖励自己一串糖葫芦，留了最甜的一颗给你，不过它实在太甜啦，我能帮你吃掉吗？”展轩盯着照片里丞亮晶晶的眼睛，心口像被温水漫过，那些藏在记忆里的涩味，竟淡了些。
他打字回复：“吃吧吃吧，到时候亲你的时候发现缺颗牙，想想就有意思。”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肩膀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可脑海里全是丞的模样——练完戏后满头大汗的样子，吃到甜食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对着镜头撒娇要夸奖的样子。这些鲜活的画面，填满了整个胸口，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展轩以为是来送东西的人，没睁眼，直到熟悉的奶油香飘进来，他才猛地睁开眼——姑姑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头发梳得整齐，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米色外套，手里攥着个纸袋。
“醒啦？”姑姑笑着走近，把保温桶放在桌边，“给你炖了排骨汤，放了玉米和胡萝卜，补身体。还有你小时候爱吃的奶油面包，在纸袋里，还是那家老字号的。”
展轩坐起身，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边缘。姑姑打开保温桶，盛了碗汤递过来，热气裹着肉香飘到面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姑姑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怕惹他不高兴。
展轩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味道——小时候姑姑也总给他炖排骨汤，说“多喝汤长个子”。他抬起头，发现姑姑正盯着自己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担心。“肩伤怎么样了？”姑姑轻声问。
“没事，小伤，已经不怎么疼了。”展轩笑了笑，语气比昨天轻松了些，“谢谢您特意来送汤。”
“跟姑姑还客气什么。”姑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昨天我也是一时气急，加上实在想你，说话没注意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展轩放下汤碗，指尖在碗沿上轻轻划着。“姑姑，”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昨天碰到你挺突然的，我情绪也不好，说的话您也别放在心上。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抛弃我和我妈。”他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浅淡的雾，“后来我妈走了，我一个人过，满脑子就想着要变强，要保护自己。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可能是那时候执念太深，把您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应当，只记得那些不愉快，觉得您对不起我。现在想来，或许是那时候想和母亲站在一边，就下意识把其他人都当成了‘对立面’。具体的细节记不清了，但真的谢谢您今天来看我，也谢谢您昨天说的那些话，小时候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过去的或许能慢慢过去，但那些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姑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温柔又带着心疼：“傻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们当年做的很多事，肯定给你造成了伤害。但日子总要往前看，不急，你慢慢走，姑姑陪着你。你不想提的事，咱们就不提。”
展轩看着姑姑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些藏在心底的话，没有想象中的难堪，反而觉得憋闷的胸口透进了一丝气。他想起丞说的“做时间的孩子，带着期待往前走”，想起少年对着镜头说“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忽然觉得，那些过去的仇恨和执念，或许没那么牢不可破。
“我知道了，姑姑。”展轩笑了笑，眼底的沉郁淡了些，“以后，我会试着常跟您联系的。”
姑姑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笑得像个孩子：“好！好！等你好利索了，姑姑好好陪你吃顿饭。”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姑姑说起家里的事，提起他小时候的趣事——比如他曾偷偷把姑姑刚烤好的饼干藏在口袋里，结果全碎了，还倔强地说“是饼干自己想变成小块”，展轩听着，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临走时，姑姑把奶油面包放在床头：“记得吃，别放坏了。明天我再给你炖点别的汤。”
姑姑走后，展轩拿起奶油面包，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突然卸下了对某些人的“怨”，心里反倒空落落的。他此刻特别想丞，特别特别想，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宝贝，我爱你。”
没过几秒，丞就回了信息：“你怎么了？突然这么肉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老实交代！”
“我能遇啥事，天天啥情况不都给你报告。”展轩笑着打字，把手机架在床头，“今天排练真的顺利吗？没再忘词吧？”
“啊啊啊啊啊，这点事你没完没了是吧？！老师还夸我进步大呢！”丞带着得意的语气回复，“展轩，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都好几天没跟我打视频了，是不是瞒着我干什么？今天必须打视频，有时间就call我！这两天我打给你，你总挂掉，肯定在干坏事！”
展轩看着屏幕里丞叽叽喳喳的话，心里被填得暖暖的。
“轩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丞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带着明显的担心。
“没有，”展轩摇摇头，眼底满是温柔，“就是觉得，有你在，真好。我晚点给你打视频，最近有点忙。”
“记得今天一定要打，不然你就死定了！”丞留下一句“威胁”，才结束了聊天。
挂了电话，展轩琢磨着打视频的事——肩膀的包扎要是被丞看到，肯定会露馅，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傍晚时分，他披着外套，悄悄走到住处附近的小花园。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晕开淡淡的光，树影在地上摇晃，正好能遮住手上的伤。他找了个长椅坐下，拨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很快亮起，丞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带着雀跃的笑意：“你终于肯打视频了！这是在哪儿啊，黑乎乎的？”
“在外面散步，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展轩笑着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让镜头避开自己的手，“今天排练真的顺利吗？没再忘词吧？”
“当然顺利！我可是很厉害的！”丞说着，献宝似的把桌上的剧本拿起来，翻到自己的台词部分，“你看，我都标好重点了，下次肯定不会错！”他叽叽喳喳地讲着排练时的趣事，说搭档忘词时急得直跺脚的糗样，说老师夸他“眼神有戏”时的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展轩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目光温柔地落在屏幕里的人身上。“累不累？别总熬夜排练，记得早点休息。”他轻声说。
“不累！”丞说着，忽然凑近屏幕，对着镜头“吧唧”亲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没那么闷了？”
展轩忍不住笑了，也凑近屏幕，回了一个亲亲：“嗯，好多了。”
视频里的丞忽然皱了皱眉，凑近镜头仔细看着他：“你是不是瘦了？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你没事吧？”
展轩心里一紧，连忙掩饰：“没有啊，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最近吃得挺规律的，别担心。”他赶紧转移话题，一遍遍轻唤：“丞。”
“我在。”
“丞。”
“我在呀，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喊你。”
展轩笑着听着，不再纠结“是否会露馅”，只觉得这样听着丞的声音、看着他的笑脸，就足够安心。两人又聊了好久，从排练的细节说到学校门口新开的小吃店，直到夜色渐深，丞打了个哈欠，才恋恋不舍地说要挂电话。
“晚安，记得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给我打视频！”丞对着镜头挥挥手，又亲了一下才挂断。
屏幕暗了下来，展轩坐在长椅上，晚风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吹过，舌尖还残留着奶油面包的甜香，脑海里全是丞的笑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痛感还在，心里却格外踏实，像被什么东西稳稳撑住了——是丞的鲜活，是姑姑的和解，让这场被迫的“暂停”，变成了给心松绑的温柔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