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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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色的雾气盘旋而起，带着“嘶嘶”声，犹如毒蛇吐露的信子，一寸一寸舔舐过肌肤，滑腻般的触感自小腿攀升，相隔百米仍身临其境。
霍连声不想细数这几天发生了几次爆炸，他又不是军届的柯南，走哪炸哪儿，他刚躲过轰然倒塌的碎石，没死成，又一波伊卡莱德塞斯又悄然降临，非要他们命不可般紧追不舍。
先前的小箱车刚开出去不过几百米，恐怕连城门都没到，就被逼无奈地带着满身尘沙原路返回，车灯失灵地打着闪，远处看像白眼。
霍连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能看清远处逼近的箱车。
副驾驶上窗户打开，一个人影探出身，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让开！”
“这东西还会移动？”霍连声一边问一边转身向旁边跑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地里。
“有的时候会，有的时候不会，看运气。”
恩利尔觉得霍局长简直不是人类，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在砂石如同泥沼的梅尔坎如履平地，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甩在身后，他奋力拖着大腿，不让自己陷进沙子里拔不出来。
一阵金属碰撞地声音叮叮当当的响起。
“局长。”
他喘了两下，霍连声实在跑的太快了，他连叫了两声才得到回应。
霍连声微微回头，脚下动作不停，眉头微蹙，“说——”
本该走直线的箱车跌跌撞撞地在霍连声的余光中划过，在松散的沙层上留下一道道凹痕。
他迟疑半秒，奋力一动，带起被扬地半人多高的沙土，“方向盘和刹车肯定都有问题，赶紧跑！”
可惜了驾驶员高超的技术，县城很小，老旧的箱车不常使用，本就经不起颠簸，能完完整整地赶到都已经是上帝保佑了。
返回的一路上车门摇摇欲坠，呼吸机也不怎么好用，车身和轮子更不用说，每一处轴承都生涩地很，一转能磨掉铁渣，方向盘一股气打不到十圈，上面的螺丝钉便自行转出螺纹，飞崩出了窗外。
驾驶员哈利盯着自己手里的方向盘，不知道是哭是笑，“跳车吧。”
麦什塔尔瞪大眼睛，“哈利，疯了吗？后面可躺着地球的军官。”
“当然是带着他们一起跳。”哈利把手中的方向盘扔出窗外，转头在对流的空气中大声说：“来不及了！油箱漏了。”
哈利弓起身子，猫腰踩着扶手往后车箱走，三下五除二把担架上的人裹着被子扛在肩上，对麦什塔尔说：“你去抬另一个。”
麦什塔尔照着做了，起身抬脚踢到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有个人歪着头躺在地上，是周年。
这不是他自作主张，麦什塔尔问过恩利尔。
“说是三个呼吸机，实际上就俩，怎么办？”
恩利尔挡住后面霍连声的视线，虽然霍连声早就已经抱着那个地球人走了，他沉思片刻，问他在街上看到穿军装的和穿白大褂的，你怕谁？
麦什塔尔不假思索的说，“那肯定是穿军装的。”
恩利尔点点头，说这穿军装的官更大，死不得，先把设备和担架都让给他们两个，穿白大褂的那个，他看那个局长也没有太关心他，还以为会盯着全程，没想到人“嗯”了一声就走了。
“他内伤外伤都没有，好像是吓成这样的，放地上吧。”
麦什塔尔同意了，把周年放在地上上，反正也是他们先到医院，到时候把人送到病床上，谁还会刻意去问怎么来的？
但掐头去尾的中间部分无人在意，不代表这地上的人是可以随便舍弃的存在。
这可是地球人。
地球人在梅尔坎死了。
麦什塔尔起了一身冷汗，他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县长不行，市长不行，外交长也没权利，连总统都要出面道歉，再划一块儿土地让给地球人。
不能死，地球人一个都不能死。
手臂上的青筋根根虬起，麦什塔尔把周年也扛在肩上，视死如归般回头，“这个也不能死，快跳吧。”
汽油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嗡鸣声都挡不住，哈利把松动的车门踹开，两个人先后跳离了随时会爆炸的旧车。
麦什塔尔把自己摔在沙上，胳膊护住了两个病人，哈利也一样，他先支起上身把昏迷的几个人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还有呼吸后才放松地站起来。
他们此刻无比庆幸这地方水土流失严重只剩泥沙，如果这是水泥地，他们都会死，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哈利！”
“麦什塔尔！”
恩利尔朝他们跑了过来，“幸好，伊卡莱德塞斯只持续了十秒不到。”
安逸会让人忘记危险，刚刚死里逃生的人都忘了最大的灾难，麦什塔尔不禁有些后怕，不断地祈祷，嘟囔着，“幸好……图尔娜保佑……一定是女神显灵了！”
“他们都活着。”哈利拍拍麦什塔尔的肩膀，一副安慰的神态，“现在只能走回去。”
“快点走，他们估计还能活下来。”
梅尔坎人常年劳作，身体素质很好，哈利又说：“多跑两步，抄近路吧。”
他指指岩石，“车过不去，但是人可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恩利尔的身后，空无一人，有些疑惑，“那个局长呢？”
“走了，那个地球人伤的太重，失血过多，快休克了。”恩利尔把周年扛在肩上，“快走吧，这两个伤的也很重，就按你说的，走山路。”
抬脚欲走，恩利尔有些慌张，又说：“局长说……”
麦什塔尔和哈利照他说的做了，三个人边走边说。
“他说什么了？”哈利问。
“他说地球对梅尔坎向来慷慨，不希望他的同胞死在这里。”
言外之意，他们都懂。
霍连声没有威胁他们，只是把事实摆在面前，当年没有地球的资助，梅尔坎早就灭亡了，这份恩，他们怎么都还不完。
几个人一路上相顾无言，梅尔坎边陲的风沙经年不歇，不知疲倦，任由他们在沙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不过几秒又被新赶来的红沙掩埋。
虽然抄了近路，但好像还是没有霍连声快，等他们赶到医院，霍连声已经吊上水，胳膊包扎好，半靠着躺在床上，夏珩三人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大概率没有生命危险，恩利尔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局长？”
这已经是他们能收拾出来的最干净舒适的病房了，但跟地球领先他们几个世纪的科技和环境相比，还是差的太远。
霍连声“嗯”了一声，没睁眼，低低地说：“进来。”
刚才处理伤口，疼的他差点昏过去，模糊间，他又见到了榕树下的那个男孩子，依旧没有脸，只是啜泣，泪流不止。
他问：“你怎么了？”
男孩不说话，低着头，发旋对着霍连声。
“你叫什么名字？”霍连声动了动手指，还好，可以自由活动，他轻抚上男孩的脸，想把人的头抬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他又恳求了一次，希望能得到他渴望了十二年的答案。
“我——”男孩的下巴如玄铁一般冰冷僵硬，霍连声微微用力，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来，他的颈骨像生锈的发条玩具般紧紧地卡住。
“咔吧——”
骨头断裂的脆响。
霍连声曾无数次在幼年时期听过这如同塞壬歌声般的死亡号角。
他托着男孩的下颚，鲜血果然自喉结处涌出，一道红线环绕颈周，冒出血珠，像手链一般。
霍连声双目赤红，他知道这是假的，尽管心脏僵硬地快不能跳动也没有离开。
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玩偶面皮般苍白发灰的脸，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呈喷射状的血迹和一颗猩红刺目的痣。
“你叫什么？”
“周年？”
“是还是不是。”
霍连声把着他的下巴，寒意像毒蛇一般在他的神经纤维上游走，从指尖到心脏。
舌尖蔓延开一股腥甜，两腮酸胀，如同把硫酸打进每一根血管一样，一片榕树花悠悠扬扬地飞了下来，男孩伸出手，花瓣就落在他掌心。
霍连声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捧着男孩破布娃娃一样的脸。
“快说。”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