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45年的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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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乔华年先生：
华年，这是我们分离的第五个年头，不知不觉中便过了这般久，我很想你。报纸上报道过你的建筑很不错，想来你过得也不错。近年英国的经济不太景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到影响。现在，不仅国内不安生，国外也是。我呢，仍是个没什么名堂的教书匠，说来惭愧生活过得窘迫，在这世道得以苟全性命足矣！
你当时说要写信回来，这些年来也没瞧着影儿，我等不到便只能写给你，寄到你家里去。一年一封，这是最后一封了。我被抓了，这封信是钱差人送的，过几天便是刑期，不过游行示威而已，便要抓来杀鸡儆猴，也怪自身倒霉。
虽草草过完一生，但我觉得知足，将生命中最后的勇气献于光明，我是不怕的、不悔的。可想起你来便怕了起来，我有时真的后悔当时送你离去，分离的日子是漫长且孤独的，父母早亡只有你能让我牵挂着，也只剩你了。
当船离岸时，一片汪洋独一船无依飘荡着，记得那天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真的好美，可惜伴着离别的心酸。后来的日子就是没有期限的等待，码头总是人山人海，船只络绎不绝，我总在等你回来，每次都抱着希望去，迎着失望归，真的太想你了。哎，其实你不回来也好，免得连累了你。
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不知道你们那边怎么样，记得天凉的时候加衣服，别生病了，你总照顾不好自己。狱里的年味一点也不输外面，大家都很热情，就是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有新的人加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在余下不多的日子里都是快乐的，可能这就是苦中作乐吧。明天就是新历1946年的第一天，其实在这样的日子里，面对死亡倒也叫人欢喜，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了！
你是不知道我在狱里遇见了几个明南大的学生，有一个跟你的眉眼像极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他身穿校服的样子让我快分不清了，许是思念久了，瞧谁便都是像你。我不禁想起你学生时期，见人就笑，跟朵花似的，人也是灵光着的，就是不肯好好用心，天天惹人烦，教你时差点让我气死。
许是受你的影响，我对调皮捣蛋的学生总会多几分耐心。关于这一点人家可不一样，又乖巧成绩又好。我问他怎么进来的，他说也是游行被抓来的。好在有人保他出来，不会让他在骄阳般的年纪就葬在这是非地。我和他聊了许多报刊和学术上的问题，我们聊得很投缘，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一点我很为他高兴。
华年啊！我还没等到你了，我还没活够，我还想继续教书，想和你牵手，想和你拥抱，想和你再次抵死纠缠、醉生梦死，怎么样都行。我等不到你回来了，也等不来希望，不过我相信这不会远的。等太平了，你一定要早点回来，看看我们故乡的新面貌，若赶上春天你可以去南山，满山桃花盛开美极了；若赶上夏天你可以泛舟湖上，树下乘凉；若赶上秋天永民道上的银杏树也是美的；若赶上冬天明南大的南园红梅绽放的风骨也是美的。我家树下埋了坛酒，我父亲在我出生时埋的，原是打算同你一起喝的，现在看来是不能了，你替我尝尝味儿。
上路那天我打算穿你送我的那件衣裳，别气我把弄脏它，我就想当个念想，就当你还在我身边伴着，这样便不算孤身一人了。
我呆板、懦弱、不解情趣。你把我忘了吧，或许你已经忘了，有了新欢，可能是位金发碧眼的小姐又或者是位比我懂情趣的知己。别再喜欢一个男人了，太异类了，能与你相逢相识便知足，只愿你生活安详美好，余生不能相伴，实属遗憾。
祝平安顺遂！
夏鉉卿
1944年1月30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945年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