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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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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学着谢明岑平日那副慵懒又欠揍的腔调,慢悠悠地,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气:“探讨乐理?探讨到要摸人家小姑娘的手?你这‘探讨’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她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踏在阑干上的那只脚轻轻一点——玄色身影如同一只轻盈的雨燕,从三楼翩然而下。
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张扬,稳稳地落在了剑拔弩张的包围圈中心,正好挡在了萧七临和那抱着琵琶的少女身前。
落地无声,身姿挺拔。
她脸上的小狐狸面具在楼下明亮的灯火下泛着银光,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冷厉的唇和下颌。
她站定,目光如寒星般扫过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侍卫,最后定格在脸色变幻不定的赵承嗣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慵懒腔调,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小爷我——就站这儿了。”
她微微歪头,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来,动一个试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杨昭星那嚣张至极的登场和言论,让整个大堂陷入了短暂又诡异的寂静。
平日里烟雨楼虽热闹,但如此当面打脸权贵子弟的热闹可不多见。
无数道目光小心翼翼地飘向冲突的中心,又飞快地挪开,生怕引火烧身。
杨昭星的下场,如同在火药桶上点燃了引信,气氛瞬间凝滞到了极点。
赵承嗣酒意醒了大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对方一言就道破了他的身份,还敢如此嚣张地骂他“糟心玩意儿”、“丢人现眼”,甚至指名道姓扯上他爹赵侍郎的家教……
这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主儿。
他心里直骂娘:真他娘的晦气!
可众目睽睽之下,面子实在挂不住,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梗着脖子朝杨昭星嚷嚷道: “下……下跪道个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老子又没真占到便宜!你……你们出来都带着面具,怕是见不得人吧?知道老子身份还敢多管闲事!有种报上名来!”
他色厉内荏,声音明显发虚。
杨昭星面具下的眉头一挑,看着眼前这油头粉面、外强中干的胖子,真想当场一脚把他那张肥脸踹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带着点磁性笑意的声音从三楼悠悠传来,如同羽毛般轻飘飘落下,却平白挠得人心头一痒:“哎哟喂……”
所有人都循声抬头望去。
只见三楼那处雅座的细纱帷幔不知何时又被撩开了一角。
那位神秘的玄狐面具“七爷”,正懒洋洋地趴在三楼阑干上,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地晃着白玉酒杯,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猴戏。
他姿态慵懒闲适,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赵侍郎赵大人……生了这么个儿子,可真是家门不幸,祖坟冒了黑烟呐。”
他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充满了惋惜,随即话锋陡然锐利,让人不寒而栗,“七爷我倒是真想开开眼,看看你们赵家在京城这天子脚下,到底哪来的底气……敢这么横着走?”
每一个字都敲在赵承嗣的心尖上,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酒意全消,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里衣。
杨昭星听到声音,立刻高兴地向上挥手,清脆地喊了一声:“哥!”她很谨慎,知道在外不能暴露身份,只喊了这一声亲昵又模糊的称呼。
谢明岑面具下的唇角愉悦地勾起,正要回应自家表妹,目光却不经意间撞上了一道视线。
楼下,萧七临正仰着头,一双黑沉的眸子穿过人群,直勾勾地盯着他。
离得太远,谢明岑看不清彻那是什么眼神,却莫名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他将目光重新转回兴高采烈的杨昭星身上,掩饰性地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做了个“干杯”的示意动作。
赵承嗣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保命要紧。
他慌忙朝着三楼方向深深一躬腰,姿态放得极低,声音都带了丝颤抖: “七、七爷息怒!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七爷……和这位小爷!”
他试探着,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和小心,“请七爷赏脸,容小人备下薄酒,亲自向七爷赔罪……不知七爷可否……”
他试图用请客喝酒来试探口风,挽回一二。
正好看看对方是什么人,若是惹不起,就好好赔罪,若是扯虎皮,他妈的必须整死他。
可惜,谢明岑根本不买账。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打断赵承嗣的话,语气淡漠: “跟我倒什么歉啊?”
他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随意地朝下一指,精准地点向赵承嗣面前那两人,“喏,你该道歉的人,不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杵着呢吗?”
赵承嗣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看看眼前戴着面具、气势汹汹的杨昭星,再看看那个蓝白劲装、气质冷冽的少年,心知今日这跟头怕是栽定了!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认了这个天大的栽,对着萧七临和那琵琶少女低头。
就在此时。
一直沉默立于杨昭星身后的萧七临,忽然用一种极其平板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口了。
明明该是感叹惊讶的字眼,被他念得如同宣读公文,平铺直叙,毫无波澜: “呀……”
这突兀的一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谢明岑更是差点被自己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呛到,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这小子,装腔作势的本事跟谁学的?也太假了吧。
只听萧七临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腔调,清晰地说道: “原来是吏部正三品侍郎赵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措辞,接着道: “在下萧七临。久仰赵侍郎清名。”
赵承嗣听到“萧七临”三个字,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个名字……难道是传说中那位……
还没等他从惊涛骇浪中回神,萧七临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来也巧。在下近来接手一桩小案,受人所托,与赵大人……似乎也有些关联。”
赵承嗣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飞雪踏红泥”!
真的是他!那个神出鬼没、只杀歹人、专破不公之案的煞星!
他只想立刻冲上去捂住萧七临的嘴,可惜,萧七临根本没给他任何打断的机会。
他语速平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大堂: “朝廷七品官身啊,一家老小,一夜之间,竟被人屠了个干干净净。”
他微微歪头,面具般毫无表情的俊脸对着面无人色的赵承嗣,眼神平静无波: “在下不才,循着线索,倒也侥幸找到了一封……染血的书信。”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赵承嗣瞬间惨白扭曲的脸,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那信上……似乎写着,是赵公子您,看中了那七品小官刚烈貌美的妻子,强掳不成,反‘失手’将其扼死。为掩盖罪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放火,将那官员全家一并屠戮,再伪装成‘走水失火’的惨状?”
萧七临说完,还极其“惋惜”地、用他那毫无感情的语调轻叹了一声: “唉……那可是朝廷七品命官啊……”
那语气,仿佛死的是丞相将军一般沉重。
七品?在京城连个屁都算不上!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众人心中都这么想到。
这小子,可真会夸大其词!
不过……杀人放火,屠戮朝廷命官全家,这罪名要是操作得好,坐实了,别说赵承嗣,就是他那正三品的吏部侍郎爹,都得跟着掉脑袋!
啧啧,有备而来啊。
杨昭星听完,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她猛地转头看向赵承嗣,面具下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声音也冷得掉渣:“呵!我本以为你就是个仗势欺人、人品下作的纨绔,没想到……”
她上下打量着抖如筛糠的赵承嗣,一字一句道,“手里还沾着人命?!”
赵承嗣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看不清表情。
整个大堂死寂一片,几息之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油滑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疯狂而狰狞扭曲得可怕。
他顾不上什么杨昭星的神秘身份了,保命要紧!
他也有个老爹荫封的七品武德尉虚衔,他瞬间想到了一个毒计——咬死萧七临污蔑。
“放屁!一派胡言!!”
赵承嗣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声音都破了音,指着萧七临的手指抖个不停,“哪来的无名小贼!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污蔑朝廷命官!!”
他猛地挥手,对着那群同样被骇得脸色发白的侍卫厉声嘶吼: “来人呐!!给本官将这个狂徒拿下!!”
“污蔑朝廷命官,罪大恶极!押入……押入京兆府大牢!严加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