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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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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眼尖，远远瞅见那个散漫不羁的熟悉身影，猛地一拍大腿，跺着脚就冲下台阶，声音又急又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哎呦喂！我的小祖宗！王爷啊！！可算是回来了！再晚点儿，老奴这身老骨头就得自个儿爬到宫门口叩头请罪去了！”
他跑到谢明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浑浊的老眼里是真切的担忧和后怕。
谢明岑停下脚步，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人来。
福保，皇后（也就是他娘）的心腹老人。
或许忠心的对象首先是皇后，但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纨绔”王爷，那份发自肺腑的疼爱宠溺，做不得假。
他眨了眨眼，那双眸子褪去了所有锋锐，被廊下昏黄的灯光映照得清澈无辜，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福伯……您可千万别去告状啊，父皇母后知道了，我又得挨训……”
饶是福保深知自家这位爷平日里是何等的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此刻被他这“乖巧委屈”的模样一戳，心尖儿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哎呦呦！老奴哪舍得让您挨训哟！”福保的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是殿下您这一去大半天，音讯全无，老奴这颗心啊……就跟放在油锅里煎似的！”
他一边絮叨，一边赶紧侧身引路，“快进来快进来！”
谢明岑“乖巧”地跟上。
在他身后半步，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硬的侍卫无声无息地跟上，脸上那道从额角划至下颌的狰狞疤痕在灯光下更显凶悍。
这是皇帝亲自指派给他的侍卫统领，人称“疤面虎”的厉锋。
皇帝对这个胸无大志、只知享乐的小儿子，确实是宠爱，为数不多的温情大概都倾注在了原主身上，连带着对他亲哥太子的防备都不曾波及到他分毫。
他忍不住在脑海戳了戳520：“原主这日子，锦衣玉食，爹疼娘爱，简直神仙开局，怎么就舍得把身份记忆‘卖’给管理局跑路了？”
520沉默了几息，才在识海里幽幽回应：【宿主忘了原剧情结局？大胤皇城倾覆，皇族血脉尽数伏诛，鸡犬不留。管理局能给他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没有悲剧的未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好’。】
所以，就可以把前尘往事尽数割舍？
谢明岑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悠悠地叹了口气。
福保听见这声叹息，只当他是真累着了，心疼得不行，絮叨得更起劲：“殿下饿坏了吧？老奴早就让厨房备下了，都是您素日爱吃的！还有刚启封的秋露白，最是解乏！”
他引着谢明岑穿过回廊，走向后院临水的精致凉亭。
凉亭四角悬着琉璃灯，将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四周早已布置妥当，中央石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旁边矮几上放着水晶碗盛着的新鲜瓜果，尤以饱满金红的橘子最为醒目。
亭柱边放着两个硕大的青铜冰鉴，丝丝寒气溢出，驱散了初夏的闷热。
两个眉目秀美的侍女手持羽扇，站在谢明岑身后轻轻扇动凉风，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驱蚊熏香气息。
一张宽大舒适的贵妃榻铺着冰凉的玉簟，上面堆着触手温软的锦缎靠垫。
谢明岑毫不客气地歪倒在软垫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丝丝凉意和身前食物的香气，于心底感叹：“万恶的封建特权，真是令人沉醉的堕落。”
感叹归感叹，他动作却半点不含糊，立刻拿起象牙箸，朝那盘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发起了“进攻”。
他和原主在“吃”这件人生大事上达成了高度一致，尤其钟爱甜食。
但在水果上，却独爱那一口酸甜交织的滋味。
橘子，简直生来就是来给人类报恩的。
看着谢明岑眼睛发亮，一连剥开几个橘子，吃得眉眼弯弯，腮帮子微鼓，福保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介绍：“殿下好眼光，这是岭南快马新贡的蜜橘，皮薄汁多，甜中带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最是开胃。您若喜欢，老奴明日就去内务府，把今年的贡橘份额多要几篓来咱们府上！”
“那感情好！”谢明岑闻言，笑弯了眼，嘴里还塞着一瓣橘肉，含糊又满足地应道。
福保看着他这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心头更是软得一塌糊涂，暗自腹诽：外面那些嚼舌根的总说自家王爷是纨绔废物？哼！纨绔怎么了？
生在帝王家，生来就是享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福分！这才是天经地义！
就在谢明岑沉浸美食之时， “报——！”一名侍卫匆匆行至亭外，刚出声。
一个清脆活泼、带着点风风火火劲儿的少女嗓音已经先一步闯了进来，像颗小炮弹似的：“表哥！表哥！我来啦！”
话音未落，人影已至亭口。
来人一身以火红为主、银白镶边的利落劲装，乌黑长发高高扎成一束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跳跃。
她生得一张极有辨识度的面孔，眉眼轮廓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利落，天然带着一股冷厉的英气。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嘴角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瞬间冲淡了那份冷硬，像个不知愁滋味的明媚少年郎。
谢明岑抬眼看去，记忆自动浮现，杨昭星，定国公府幺女，他舅舅杨啸的掌上明珠，他的小表妹。
杨家满门将种，无论男女皆习武成风，连他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亲娘，据说当年也是能提枪上马的主儿。
相比之下，他这个连马都骑不利索的“逍遥王爷”，在杨家小辈里属实是个“异类”。
杨昭星几步就冲到谢明岑面前，也不顾什么礼仪，一巴掌就拍在他肩膀上，力道不小，拍得谢明岑手里的橘子都差点掉了下去。
她语气带着熟悉的抱怨：“表哥！你今天跑哪儿野去了？一天都没见人影！出去玩也不带上我，不够意思！”
谢明岑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快告诉我你去哪儿玩了带我一起”的亮晶晶眼睛，朝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嘘……去了个……你不能去的地方。”
杨昭星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唰”地一下，如同点燃了两簇小火苗，兴奋地凑得更近，几乎要贴着谢明岑的脸，声音也跟着压低，满是促狭和了然：“青楼！是不是？”
谢明岑眉头一挑，那双风流含情的丹凤眼斜睨她一眼，佯装出几分薄怒，手指隔空点了点杨昭星的鼻尖：“嘿！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倒是不少！哪听来的？”
他身体向后一仰，懒洋洋地陷进冰凉的玉簟和温软的靠垫里，姿态闲适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但眼神却带着点认真的警告，瞥向杨昭星，“听着，那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可不是你这小丫头片子该去的！不许自个儿偷偷溜去！听见没？”
杨昭星脸上那股子因“猜中”而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唰”地一下冷了下来，如同被浇了盆冷水。
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带着赌气：“哼！您天天见不着人影的，不是去这儿就是去那儿，我想找您玩都找不到！我就算真去了……您远在天边，也管不着呀……”
她说着，眼睫微微垂下，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清晰地映在谢明岑眼里。
或许，她想去青楼的念头并不强烈，她真正渴望的，只是能和眼前这个唯一不把她当“异类”、能让她放松大笑的表哥多待一会儿。
杨家满门虎将，家风肃杀，父兄叔伯连同那些堂兄弟们，个个端方持重，不苟言笑，年纪轻轻便背负着家族荣光和军伍铁律，连玩闹都透着股刻板劲儿。
杨昭星天性里的那份跳脱和热情，在这群“小大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憋闷极了。
京城的贵女们？娇滴滴的，谈论的无非是胭脂水粉、诗词歌赋，杨昭星舞枪弄棒的手摸不得那些精细玩意儿，也受不了那弯绕柔和的腔调。
至于那些公子哥儿？碍于她定国公府嫡女、皇后侄女的身份，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拘谨守礼，连说句话都怕逾矩半分。
环顾四周，这偌大的京城，繁华似锦，竟只有她这位顶着“纨绔”名头、行事百无禁忌的逍遥王表哥，能让她放下所有包袱，肆意地笑闹一场。
可惜，原来的谢明岑，对这个粘人的小表妹，是“宠爱有余，理解不足”。
他喜欢她的鲜活，却也嫌她过于“缠人”，每每总想寻个由头把她支开，好去享受自己那无人管束的“逍遥”。
但此刻的谢明岑不同。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更带着穿越者旁观者的清明。杨昭星那点小心思，和那份在哪里都格格不入的孤独，他看得清清楚楚。
亭角悬挂的琉璃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光影在杨昭星英气又带着稚气的脸上明明灭灭。
谢明岑心中微叹，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随手从水晶碗里又拈起一个饱满金红的橘子，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那薄韧的橘皮，清新的果香瞬间弥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