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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囚笼之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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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带回的消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陆沉舟沉寂的心口。苏念安那番带着失望和决绝的话语，透过冷冰冰的转述，依旧拥有撕裂伪装的力量。将自己锁在老宅偏院的书房内，窗外是陆家森严的高墙，窗内是自我禁锢得到囚笼。指尖无意识敲击着坚硬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无解的困局。
直接去见苏念安？不可能。陆启明虽已被控制，但其残余势力未清，老爷子雷霆之怒未消，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待下一个发难的机会。此刻任何与苏念安的接触，都可能被扭曲解读，成为攻击的弹药，更可能将对方再次拖入漩涡中心。陆家这座深宅，既是庇护所，也是最坚固的牢笼。
但苏念安的质问必须回应。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必须由自己亲手解开。既然无法亲自前往，那就换一种方式。
按下内部通讯键，声音因连日来的沉寂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让赵律师来见我。立刻。”
赵律师，陆氏家族法律顾问团的资深成员，以严谨、保密和绝对服从著称。不到十分钟，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书房门口。
“沉舟先生。”赵律师微微躬身。
陆沉舟从书房最底层的加密抽屉里取出一个厚重的文件袋，推到桌案另一端。袋口没有封死，隐约露出里面照片鹅文件的一角。
“把这份东西，亲自送到苏念安先生和林薇小姐手上。只能交给他们两人。”陆沉舟的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重量，“告诉他们，这是关于近期一系列事件的完整说明。看与不看，由他们自己决定。”
赵律师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文件袋，并未多看一眼，只是谨慎确认：“需要我为您传达什么话吗？”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高墙切割出的那一方灰暗天空。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涩意：“告诉他们，近期所有不便，非出本意。我被家长长辈勒令禁足，暂时不得离宅，亦不便见客。此举既为平息旧事风波，亦为杜绝后患，避免……重蹈五年前覆辙，被运送异国，彻底隔绝。”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最终只化为一句干涩的补充：“……请他们，见谅。”
“明白。我会将您的意思准确传达。”赵律师颔首，将文件袋小心收好，转身离去，脚步无声无息。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凝固的等待中流逝。陆沉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椅子里，面前摊开的书页久久未曾翻动。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制在冰封的面具之下，只有偶尔掠过文件袋方向的视线，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数小时后，内部通讯器再次响起，传来门卫的通报：赵律师已返回复命。
“让他进来。”
赵律师再次走进书房，表情依旧是职业性的平静，但细微处似乎比离去时多了一分凝重。
“东西送到了？”陆沉舟问，声音听不出波澜。
“是。苏念安先生和林薇小姐共同接收了文件。”赵律师回答，措辞严谨，“按照您的吩咐，我已将您的话原样传达。”
“他们……看了？”这个问题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当场看了。”赵律师推了推眼镜，继续以客观的口吻描述：“苏先生和林小姐的反应……相当震惊。尤其是关于周暮先生长期接受境外资金、意图制造丑闻并嫁祸于您的部分，以及陆启明先生为争夺家族内部权力而策划这一切的证据链。那些照片、资金往来记录、通话摘要……很具冲击力。”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陆沉舟能想象那画面——那些肮脏的算计、背叛与阴谋，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之下，会对那两个一直试图在纯粹世界里努力的人造成怎样的震撼与颠覆。
“他们说了什么？”陆沉舟追问，声音低沉。
“最初是长时间的沉默。”赵律师回忆着，“林薇小姐情绪较为激动，数次表示难以置信，后转为愤怒。苏念安先生……相对沉默，但脸色很苍白，看得非常仔细，几乎翻遍了每一页纸。”
他稍作停顿，补充了最关键的部分：“最后，苏念安先生只问了一个问题。他问‘这些，就是他最近在做的事？这就是他不能来的原因？’”
陆沉舟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攥紧。
“我回答：‘是的。沉舟先生认为，您有权知道全部真相。而处理这些事带来的后续影响，是目前的首要约束。’”赵律师复述着当时的对话。
“然后呢？”
“然后苏念安先生没有再问。他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来这一趟。’之后便不再说话。”赵律师完成了自己的汇报，“我确认他们没有其他疑问后，便告辞了。”
“知道了。”陆沉舟重复了一遍着三个字，和苏念安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情绪，震惊、愤怒、了然、沉重……或许还有一丝被欺骗的痛楚，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挥了挥手，让赵律师退下。书房再次只剩下独自一人。
消息已送达。真相已揭开。沉重的负担似乎卸下了一部分，却又增添了新的重量。苏念安知道了所有肮脏的算计，也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困境。
那句“我知道了”，究竟是意味着理解，还是彻底的划清界限？
无从得知。
陆沉舟缓缓闭上眼，将身体沉入宽大的椅背。这场博弈远未结束，家族内部的清理才刚刚开始，自身的桎梏仍未接触。但至少，这一次，没有再将那个人蒙在鼓里，没有再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保护”。
剩下的，只有等待。在这座冰冷的囚笼里，等待着不知会是何种结局的终局。窗外，暮色渐沉，将老宅的飞檐斗拱染上了一层晦暗的色调。棋局仍在继续，只是这一次，棋盘的一角，终于透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