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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正文外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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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真知日记:
很久没来英国了,一个无论是在家还是在美国都隔着一个大洋的遥远国度。如果不是爸爸去世,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有理由重新踏上大不列颠的土地。
不意外的,上次去到英国也是和吕图这家伙一起,成年之后的大学旅行有九成以上都是和他,谁叫他是我男朋友。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目的地,临时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就像吕图这个人一样,总是做出很多让人无法意料或是捉摸不透的决定,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快感。英国久雾,压抑着云层下的每一寸空气,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走,幻想自己是电影里忧郁的男主角。
三岛由纪夫说的不错,用一只手去触摸永远,另一只手去触摸人生,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或许就是几年前所追寻的永远,真正触摸到了又会回忆以前。周姨翻到一本以前的相册,记忆还是实体化比较好,有了时间的厚度更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周姨出门了,小黄睡了,和吕图坐在沙发上翻看那本相册。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斑驳的圆珠笔笔记,爷爷当年让我练字的苦心我现在才懂。还没开始看吕图就一直笑,看吧,他还是那么让人不可琢磨。
我在英国街头低头看一份在报纸摊上买的地图,在塔桥上傻傻的拍照,吕图拿着相机就喜欢拍我,各种各样的,点菜要拍,走路要拍,迷路了也要拍,就是不拍自己,也不拍风景,所以这本相册里几乎找不出他的单人照。现在这台相机已经过时,被我们不知道遗忘在哪一个角落里积灰,我严重怀疑是他把存储卡藏起来了,不然为什么这本相册里都是我的照片,我给他拍的几百张照片去哪儿了。
他当时也还在上学,我们趁着假期前,赶在人流涌入之前翘了两节课飞到希思罗,享受半夜无人的街道和黑漆漆一片的大本钟。
他对着一本相册看得入迷,我看着自己一张一张的照片被翻阅,那种感觉确实不怎么样,害羞与不堪齐飞,吕图却乐在其中,下次我也拿他小时候的写真在他面前看上半天。
我有些任性地睡在他的腿上,看着天花板的吊顶。相册被保存的极好,但也难掩时间的霉味,南方实在是太潮湿了,再好的除湿设备也要罢工。
潮湿的雨季终于要过去了,他翻阅纸张的声音都被闷在水里,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也过去了。他平稳到算得上是无声无息的呼吸声传进我的耳朵,这一刻好平静。
当年是我太不成熟意气用事,不知道天高地厚要让全世界给我让道,以为爱是所有、是妥协,却忘了在人生这条路上不是只有感情。他包容我许多,我却一直忘了看到他的来时路,他的辛苦,他的放弃与失去,也忘了看我们的未来。
我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在一起求婚,尽管他在法国已经求过婚(笑),不然我也不会毫无准备,只泡一杯廉价的晚安茶和穿着睡衣出现在阳台。我肯定要提前架好相机,偷偷录下全程,之后在婚礼现场播放。
所以我说(摊手),吕图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做一些你永远不会拒绝的事。
为了不让他下不了台,我只能答应啦(我肯定是自愿的)。
周姨打开了门,小黄睡醒开始踩着脚巡视自己的领地,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转过头去,对着玄关处的周姨说了什么。周姨小声地关上了门,递给他一条毛毯,他轻轻地盖在我身上,我感受着轻柔柔的触感和我身侧的体温。就连小黄都踩上了地毯,吐着舌头喘着气在我耳边蹭来蹭去。
他拍了拍另一侧的沙发,我感受到小黄一跃而上,沙发下沉了几寸,真的该减肥了。
“爸爸在睡觉,我们一起陪他好吗?”
这是我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亲爱的你,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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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图日记:
我不怎么写日记,可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一时间理不清头绪,还是写下来比较好。
第二次求婚不能说是临时起意,这是我心底一直以来未完成的愿望。
我曾经对他说这辈子只求一次婚,我食言了。我亏欠他许多,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要是不回国就好了,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留下来几年又如何?
再说了,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把月亮一起摘下来送给他,他值得最好的。
和他在美国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所以当他在法国答应我的求婚时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或许在旁人眼里我是一个不那么善言辞的人,刚认识佟真知那一会儿也是,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说一个半小时,再睡半个小时,我就在一旁开车,安静地听着然后点头,他像一只从不疲倦的翠鸟,小小的,每时每刻在我耳边说话我也不觉得吵。
他是上天给予我独一无二的礼物,我愿意付出所有去爱他,珍惜他。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完美,更坚强,美国那么大,夜那么长,冬天那么冷,他一个人,把自己照顾的紧紧有条,他有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品质。
所以当他再一次同意我的请求时,就像是上帝对我的馈赠,愿意再给我有个机会,一个把它留在身边的机会,一个去爱他,陪伴他,守护他的机会。
林天浩我说太死板,而他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他像是一道跳跃的极光,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点亮我严守规则的生活,丰富我黑白暗淡的人生。像阳光下七彩的泡泡,透过日光显得那般美好。
现在是深夜,我在书桌前,看他调试最后的模型,我们坐在桌子的两端,好像一下回到了还在美国的那段时间。
我们也是这样坐在公寓的长桌前,面对面的。他敲击键盘,我伏案写字,原来这样的生活我们也曾拥有,时间是个圆圈,走着走着还能遇到。
这一生长得令我们难以想象,这一路上我们失去了很多,也与很多人走散,但如果是和真知一起,再走三辈子也没什么。
他伸了一个懒腰,看来是成功了。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像未经污染的河流;眼睛闪闪的,像几亿光年外的星星。
夏天过去了,潮湿的雨季也结束了,窗外一片秋高气爽,就现在吧,推开那扇关闭已久的天窗,驱散那沉积已久的水汽。
有些话总要有人先开口,有扇窗总要在说话前打开。
我爱你,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