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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回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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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弯得很纯粹的gay,裴谯从青春期就没对异性产生过懵懂,连取向发育中的紊乱都没经历过,就一步到位,直接成为性少数群体。
起因是有天,他上人体素描课时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模特。
模特本来就是秀场上的模特,身体比例格外高挑健壮标准,肌肉分布沟壑分明,裴谯在此之前定型都是潦草地下笔,惟有这个男模特来了之后,裴谯瞬间听见了自己心动萌芽的动静。
因为模特当男人当的实在是太标准了,以至于现实根本不容裴谯抵抗,他极其自然地弯了。而且从此以后只爱那一口的类型。裴谯唯爱高大帅气,各骨头关节要清晰,手上青筋最好无需用力便能清晰显出来地那一款。纯正的男性。
譬如童孟沅。
裴谯从见到童孟沅第一眼就觉得他好对味,但第二眼就知道童孟沅压根不好这一口,对此裴谯倒也觉得无伤大雅,毕竟他也没想过要搞办公室恋情。
不过欣赏肯定是欣赏过的,裴谯回国之前其实一直都是‘提倡办公室内也穿衣自由’的那一派,更认为让珠宝民工天天穿西装来上班简直就是一出情景喜剧——但后来有一次瞥见童孟沅穿着衬衫西裤进办公室以后,这条倡议就被他默默吞了回肚子里。
童孟沅是真的很帅……
什么西装西裤小皮鞋的。穿穿穿。童孟沅每回躬身的时候,裴谯都得把视线狼狈地朝外撇一撇,就生怕自己的丑态必现。太不端正。
童孟沅瞥了裴谯一眼,无语了一瞬,接着就进去替裴谯把虫子抓了。再一回头看着裴谯和周宁都朝他用力鼓掌,情绪价值一下子给到满。
童孟沅:“……”
童孟沅没话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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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孟沅全神贯注地提防了裴谯快三个月,眨眼间马上都要过年关了,才在突然之间在某次和周宁闲聊时被点醒。周宁一听童孟沅说觉得裴谯‘奇怪’就好笑,笑弯问他:“你管他奇不奇怪呢?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裴谯一不克扣工资二不强制加班的,不管怎么说当老板也算是尽善尽美了,就算他偷偷在家当汉尼拔又怎么能样,裴谯又不在上班的时候把员工当小菜吃。
童孟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诚然如此,他貌似对新老板的关注太多了点。
窥探就是窥探。童孟沅懒得再给自己之前的恶意揣测找半点借口,等发现此事后,这事也就此了结。
随即开始试着朝裴谯保持起一种真善美的友好态度来。结果只过了两天,就被裴谯好心体恤,问童孟沅是不是最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童孟沅和他对视许久后才确信裴谯真的没跟他在开玩笑,立刻收回脸上抽搐般微笑服务,继续恢复成之前公事公办的模样,冷冰冰地朝裴谯道,“你下周要去欧洲开会。行程我已经帮你和周宁对好了。记得提前收拾行李。”
裴谯朝着他冷脸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接着悄悄捂了把胸口。
圣诞节期间裴谯得飞回去开年会,这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行程。
一周以后,童孟沅就和老板阔别,PEI的中华区也为了紧随而来的元旦而进入短暂的狂欢——童孟沅继续自己平静但紧促的生活。
虽说裴谯出现半年以来,给童孟沅带来的变化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让他的薪酬和生活水平一瞬间得到巨幅提升,但童孟沅从某种意义上仍能算得上不忘初心,他始终还是想当个真正的设计师,而非老板助理。
不过,有之前坐冷板凳的前车之鉴在,童孟沅终归还是和刚毕业的时候大有所不同了。
毕竟眼下的东西对于童孟沅来说,还是那么的来之不易,他等了太久才能稳住脚跟,当一个人心中有了忌惮时,就难免会束手束脚。
但童孟沅不认为这会是个好兆头。
他不太喜欢背着太多的牵挂,就算退一万步来讲,那也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走小路更让人心安。如果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什么,那就不算得到,那就只是负担。
可惜,就算真的这么认为,再想让童孟沅对原有的一切进行割舍,依然是个痛苦至极的事。
童孟沅总感觉自己身后在无形之中好像藏着一张大网。虽然往后一回头什么也看不见,可马上就要被蛛网勒住喉咙的窒息感也是货真价实的。
童孟沅不想要束缚,他想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就是想的比现实美好太多,现实中要按照童孟沅的设想,他没走几步就中道崩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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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所有人都在一边疯狂一边加班,童孟沅已经数不清在短短一周内有多少文件经自己之手又传给了多少人,朋友圈内周宁和裴谯也在拼死加班。
虽然和大陆相隔着有七八个小时的时差,但不论童孟沅什么时候发邮件过去,周宁那头已经二十分钟内速回——
“我要赶着回来过元旦啊!”周宁说,“我元旦还有约会呢!我才新买了战袍!”
人总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不顾身。
这一点在周宁的身上得到了惊人的展现,原本预估要待半个月才能捋完的年终总结,竟然在周宁连同裴谯的快马加鞭之下,不到一周内便全部闪亮完成。202*年的12月30号晚上九点,他俩正式踏上回国之旅。
周宁为了自己的爱情鞠躬尽瘁,裴谯也不遑多让,两个人一起燃尽了心血。
元旦那一天,PEI全民放假,只有两个人还是当天准时上下班打卡,一个是裴谯,另一个是童孟沅。童孟沅来朝裴谯汇报他出差这一周内,PEI的工作计划落地情况。
同样是赶红眼航班极限回国,周宁回来以后可以先倒头就睡,等一觉醒来补足精神以后再去精神抖擞地赶去狂欢。
裴谯却只能回来老实听工作报告,童孟沅在翻文件时还没忘朝裴谯那瞥了一眼,看他一边狂喝冰美式一边朝着电脑边看边点头,就觉得他也真是豁出去了。
“马上就到最后一项了。”童孟沅说着说着,一度有种自己彷佛化身了某高考冲刺班名师,望着数不清的库存,囤货,供应链——异常虚情假意地朝裴谯安慰道,“说完这个就没了。”
裴谯一边抽纸巾擤鼻涕一边闷声道:“好的。”
“办公桌左下第二个抽屉里有感冒药。”童孟沅说,“前一天刚换的。”
裴谯毫无反应了几秒过后,随着又一声鼠标被点击的声音,他才后知后觉地又扯了一张新纸,恍惚道:“……我感冒了吗?”
在经商头脑惊人的间歇,裴谯还时常语出惊人,老是说些让童孟沅觉得他在开玩笑的意外之辞。
“体温计也在里面。”但这难不倒童孟沅,他朝裴谯微笑道,“有备无患嘛。”
三秒过后,裴谯精神失常地也朝他喃喃道:“童助。很高兴今天能和你一起加班……”
童孟沅:“……”
童孟沅嘴上说着‘失礼了’,然后把手伸老板额头上,一摸果然滚烫,这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老板愿意为了员工的爱情从而兢兢业业工作,一度感染风寒——裴谯还是童孟沅所见第一人。
童孟沅把他抗进最近一家可以吊水的医院,从前台缴完费之后,就一直坐在裴谯的对床面朝他发呆。
跨年连医院都冷清。病位一连空了好几个,在冷白灯光的照耀下,病房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就更有种阴森森的衰感,谁闻谁倒霉。
童孟沅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陪着老板一起在医院里跨年。他在缴费时也不是没想过要找裴谯的家人过来救场,但一掏手机才发现自己对老板的了解实在太渺茫,裴谯手机上连紧急联系人都没设,童孟沅完全两眼一抹黑。
他和裴谯的共友大概就仅限于在过去半个月以来都呕心沥血加班,只为了在今日约会时绽放自己全身动人光彩的周宁。而周宁又为了今天着实是付出了太多,童孟沅实在不忍心上前打扰她。
好在只是给裴谯陪床这件事,并不会让童孟沅太生恶。
等裴谯再睁眼时,童孟沅正在往自己的平板上画鸭子。他原本还在想前几周残留下的某个戒指应该落笔,但灵感之神久久不来,童孟沅画着画着就烦了,继而开始一丝不苟地画鸭子。直到他听见裴谯在自己身后也声音颤抖地‘嘎——’了一声。
病毒性感冒外加高烧四十度,裴谯目前还能发出一丝气音,已实属不易。
童孟沅回头望向他。人生第一次陪床甚至没什么经验,等和裴谯四目相望了快有一分钟,童孟沅才后知后觉地过去摁响电铃,朝着裴谯的肩膀宽慰地拍了两下。
裴谯始终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已经被高温烧坏了脑子。“童助……”
童孟沅一直听见他气若游丝地喊自己,但等自己靠过去时,裴谯却又哼哼唧唧地说不出什么来了。
“谢谢你……”裴谯含含糊糊地道。
童孟沅被他看得心中一触,而后才缓缓道:“没关系。生病是很正常的。好好休息吧。我要帮你给谁打个电话吗?”
裴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童孟沅朝着他又定定地望了一眼,才也像被裴谯传染了一样,迟缓地点了下头。在心里想裴谯真可怜,怎么都这么有钱了,还会落得和自己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