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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客厅的水晶吊灯投下冷冽的光,映照在时嘉紧绷的侧脸上。

      他的指节因攥紧酒瓶而发白,未开封的澳洲红酒在掌中微微颤动,深红色的液体透过玻璃折射出暗涌的光泽,像一团凝固的血。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裹挟着风暴前的死寂。

      “分手。”

      砰——

      时嘉砸碎酒瓶的瞬间,玻璃碎片飞溅,红酒如血般泼洒一地。

      玻璃碎片炸裂四溅,有的嵌入地毯,有的飞溅到墙角,未饮一滴的昂贵酒液泼洒开来,像一道突兀的伤口在地面蔓延。

      他的呼吸急促,手指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像是被自己的失控震住,又像是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可当他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时,心脏却猛地一沉。

      明鹿站在那里,神色平淡得近乎漠然。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垂眸,扫了一眼满地狼藉,仿佛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时嘉的愤怒、甚至整个失控的场面,都与他无关。

      修长的背影像一堵墙,隔绝了所有情绪。

      空气中骤然弥漫开橡木桶与黑醋栗的醇香,与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荒诞的对比。

      时嘉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温柔似水的男人,突然就变了个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男朋友永远都在拒绝自己的投怀送抱?

      时嘉越想越憋屈。不就是做个爱吗?身边的同性伴侣要是能生,孩子都遍地跑了。但他和明鹿在一起一年多,除了牵手拥抱,连亲吻都少之又少,分分合合了三四次。

      明鹿有病。

      要么变态,要么不举。

      自己居然跟一个变态男在一起这么久,真是光辉伟大,这次分手他要是再回头就是狗!

      *

      明鹿把时嘉留在家里,去留随他,自己回了公司,打算在休息室应付一晚。

      繁杂的思绪整理得差不多之后,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两个小时前的消息。

      【老大,我上飞机啦!】

      底下附带一张多伦多国际机场的朝阳。

      明鹿点开照片,下载原图,欣赏一会儿,试图隔着屏幕让那抹冉冉升起的太阳驱散心里的烦郁。

      失败告终,还把眼睛盯花了。

      他闭眼捏了捏眉心,给费卿棠打了个电话。

      *

      蓉城的秋雨总是悄无声息,昨夜入睡时还听见雨滴轻扣窗棂的声响,今晨出门就只剩满地湿漉漉的银杏叶,在晨光中泛着金黄的光泽。

      大好的周末,本该拥枕高卧,费卿棠却撑着伞站在国际机场航站楼侧,看电子屏上跳动的航班信息。

      她昨晚临危受命来机场接一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女。

      费卿棠手里举着个嫩粉色的接机牌,上面用天蓝色的水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名字:曲寒青。

      就这个牌子还是她连夜在美团下的单,草草制作的。

      女孩、长发、眼睛好看。

      这就是明鹿告诉她的所有信息了。

      费卿棠当时听到这三个特征的时候差点顺着电话线过去把明鹿揍一顿。

      他甚至没有想到提前发一个联系方式就匆匆挂了。

      等到费卿棠反应过来再去要电话时,明鹿那头已经关机,像一个恐怖密室的NPC,发布完任务就消失不见,叫天不应,呼地不灵。

      所以凭这贫瘠的信息,要想一眼就把人认出来,根本不可能。

      接机牌就显得尤为重要。

      接机口陆续有人推着行李车走出来,行李箱的滚轮在潮湿的地面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费卿棠直勾勾地望着W1出口的人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长发女孩与自己擦肩而过,但都没有一个人看向她手里的牌子。

      她甩了甩举牌举得有些酸胀的手臂,又不耐烦的查了一下航班信息,确认没有延误,这才继续举着牌子。

      直到一个气质清冷的人走了出来,费卿棠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人身姿颀长挺拔,黑色风衣衬得肩线凌厉如刀裁,栗色长发在风中扬起,发尾掠过脖颈间的金属白鹿吊坠,那吊坠雕刻精细,鸟喙指向锁骨凹陷处,随着动作折射冷光。

      黑色口罩遮掩了半张脸,却掩不住眉眼的锋芒,如炬如画,瞳孔在光线变换中泛着冷冽的蓝绿色光泽,内圈却晕染着东方特色的深棕,像融化的巧克力般浓郁,透着一股疏离又蛊惑的矛盾感。

      费卿棠依稀记得曲寒青好像不是华人,而是中丹混血儿。

      只是,就算是混血儿,作为女孩子的话,她未免有些太高了点。

      那人还在缓缓向前走着,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

      只一瞬间,一双灿若星辰的狭长双眸就这样和费卿棠在空中对视上了。

      然后看了眼她手中的牌子,眉眼一松,像是找到了目标,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费卿棠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来就是她了。

      明鹿虽不靠谱,但审美毋庸置疑,那双眼睛确实好看得紧。

      好看得让人有些嫉妒。

      费卿棠平时也会跑很多国内国外的商务项目,见过不少名人和艺术家,但这人的气质,怎么说呢,不论是浑身相得益彰的名牌还是那双干净到不染尘世的眼睛,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扑面而来的张扬却并未令人感到半分不适。

      来人摘下了口罩,微笑着微微颔首,礼貌地伸出了右手,说了句:“您好!谢谢您来接我。”

      声音温润爽朗。

      眼前的人分明笑得如沐春风,费卿棠却被怵得不轻,眼里的欣赏变成了惊吓。

      这人虽然留着长发,额前的碎发也显得乖巧动人,但容貌灵秀,清丰俊逸,即使不开口说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他妈明明是个男的啊!

      费卿棠放下高举的接机牌,伸出一只手来半握回了礼,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你好,你是......曲寒青?”

      曲寒青眉眼含笑,歪着脑袋点了点头:“是我。”

      瓦特?

      天才少女怎么变少男了?

      费卿棠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中嫩粉色的牌子往身后藏了藏,气氛有些微妙。

      “你好,我是明总的商务助理,我叫费卿棠,卿本佳人的卿,海棠的棠,我比你大,叫我卿棠姐就好。”

      “卿棠姐姐好,你叫我寒青就行。”

      曲寒青笑得温顺,听见是明鹿安排来接的人,一心想着怎么也得留个好印象。

      被如此可爱的弟弟甜腻地叫了声姐姐,费卿棠尴尬的心情也甩掉了一半。

      她看了看手里的粉牌子,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没听清楚老板的话,以为你是女孩子,所以才......”

      曲寒青没有介意,重新戴上口罩之后,笑意又从眼里流露出来:“没关系,老大可能也不知道,他一直喊我青妹来着。”

      费卿棠疑惑道:“你没跟他解释过吗?”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外走,费卿棠本想伸手去接他的行李箱,毕竟自己是来接机的,但曲寒青拒绝了:“不重,我自己来就可以。”

      甚至还将费卿棠手中的粉色接机牌拿过来自己拎着,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来接谁的。

      曲寒青个子很高,费卿棠目测了一下,就算自己再穿一双10厘米的恨天高估计才能堪堪与他比肩。

      他认真地回复道:“一开始提过一次,但可能当时发的消息太多了,他没有注意吧。”

      费卿棠长哦了一声:“对哦!我记得你微博背景照片就是长发背影照,评论区又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大家确实都以为你是女孩子来着。”

      细想了一下也不能全怪明鹿,他一心扑在集团的经营上面,一个搞原画设计的人白手起家,发展到现在成为行业翘楚已是不易,他平日里能将名字和脸对应上的来来回回就自己身边那么几个人。

      就他今天能记起曲寒青回国的时间并安排她来接机,就足以证明这个人的重要性了。

      但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对公司的发展重要而已,到头来却连人家的性别都没搞清楚。

      费卿棠心里默默白了他一眼。

      曲寒青拜明鹿为师的过程,她也只是略有耳闻。

      明鹿的名声在原画圈早已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公司青明创界最开始是以教育起

      的,不少学生都慕他名而来。

      但让天才教书,还不如去让他喂猪。

      他觉得简单入门的概念设计对学生来说已然是天方夜谭。

      学生痛苦,他也不怎么好过,于是便放弃了上课的念头,招了一批大师级别的原画师来公司当讲师,自己则一心扑在商业项目上面。

      而他一个原画师,能在一众追名逐利的商人之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其中就离不开费卿棠的圆滑周旋。

      青明创界的名气渐渐有了起色之后,学生天南海北地涌来,不仅国内,甚至海外也有人想报名上课,为了响应需求,于是便有个网络班和实体班两种形式。

      而远在加拿大的曲寒青在网络班脱颖而出,这才成了明鹿的徒弟。

      但在曲寒青那里,故事其实是另一个版本。

      两年前一个深秋午后,安大略美术馆的现代艺术展厅内,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光影斑驳。

      曲寒青那时候还是个一心钻研航天科学的理工科硕士交换生,他原本只是陪艺术院的同学随行参展,却在拐角处蓦然挺住脚步。

      一个华人站在马克·罗斯科的色域画前,微微仰着头。午后的光斜斜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站得极近,几乎要贴进画里,手指虚悬在画框边缘,像是想触碰那些晕染的深红与墨黑,却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曲寒青不自觉地走近。他见过太多人在名画前拍照打卡,却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凝视一幅画——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进那片色彩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最重要的是,他太显眼了。

      黑发,冷白皮,眼尾微微下垂,脖颈到锁骨的线条在展厅顶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让人想起哥特教堂里那些被圣光穿透的琉璃。

      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加拿大人之中尤其突兀。

      曲寒青自小在国外长大,虽然见过的华人不多,但心动的感觉骗不了自己,明鹿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华人,没有之一。

      玻璃穹顶外,加拿大枫叶正红得灼眼。

      而曲寒青在那一刻确信,有些相遇比艺术更不可控。

      比如他对这个陌生男人,一见钟情了。

      曲寒青大着胆子上前去表白,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甚至想要联系方式,却被拒绝了。

      理由是,他不喜欢男人。

      曲寒青当时心里想着现在再去把鸭舌帽里面的长发放下来,戴个口罩夹着嗓子说话,再来要WeChat还来不来得及。

      但他后来又想了想,一个189cm的长发女孩好像也挺违和的,估计也会被拒绝的吧。

      所幸,缘分未尽。曲寒青在艺术研究院的宣传海报上又见到了他。

      曲寒青第一次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明鹿"这个名字时,屏幕上的照片让他呼吸一滞。

      青明创界CEO,原画设计高级讲师,国内概念设计领域的风云人物。

      这个男人的履历光鲜得令人咋舌,但最致命的还是他那张脸。照片里的明鹿站在行业峰会的演讲台上,西装笔挺,眉眼如墨,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像一柄出鞘的刀。

      曲寒青想要的东西都会努力争取,想要的人也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当即报名了青明创界300课时的线上课程。尽管当时他白天泡在实验室里连轴转,还要做好硬扛七个小时时差的决心。

      然而开课后他才发现,明鹿的名字只是个金字招牌,实际授课的另有其人。曲寒青哑然失笑,心想国内这套"名师营销"果然防不胜防,索性把课程当背景音,只敷衍地交些作业了事。

      曲寒青从小就有随手涂鸦的习惯。机械图纸画累了,就打开数位板描几笔游戏角色解压。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但理工科的构图思维加上与生俱来的美感,让他的作品意外地颇有灵气。

      直到某天,他的作业被授课老师单独拎了出来。

      曲寒青的概念设计理念和明鹿十分相似,有时发挥得好的话甚至青出于鹿,只是后期细化的功力不足,有些地方还需要突破。

      三个月后,曲寒青的结业作品被直接送到了明鹿的办公桌上。

      明鹿自然是惜才的,尝试着给曲寒青开了几次小灶之后,发现他一点就透,于是便将他接手过来,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一年半的私教课转瞬即逝。当曲寒青的作品集在业内引起轰动,天才画手横空出世,几家国际游戏公司开出天价邀约时,他毫不犹豫地订了回国的单程机票。

      WeChat的语音留言里,明鹿罕见的语重心长起来:“留在国外对你发展有利。以你现在的水平,参加项目实战比深造更有价值。”

      曲寒青只问了他一句:“老大不希望我回国加入青明创界吗 ?”

      "当然想。"

      明鹿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你是难得的好苗子,但我没资格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你做更好的选择。”

      曲寒青把玩着手中的机票,窗外多伦多的晨光映在他带笑的眼角,他回道:"你想就够了。"

      飞机穿越云层时,他望着舷窗外的晨昏线想,他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

      深造什么的都是幌子,追爱才是正道。

      *

      曲寒青拉开越野车门,长腿一迈坐进副驾,关上车门后又取下了口罩。

      “卿棠姐姐,我粉尘过敏,等会你要开窗户麻烦给我说一声,我把口罩戴上。”

      费卿棠点点头:“没问题。”

      曲寒青还没系安全带就转头问费卿棠:“老大没来吗?”

      费卿棠单手拧动车钥匙,引擎低吼着启动:“明总在忙公司的事,抽不开身。”

      曲寒青低声哦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坐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他依旧神采飞扬,外套连个褶都没有。可费卿棠的话一入耳,他的肩膀瞬间塌了半截,整个人往座椅里一陷,连手上把玩耳机的动作都滞了一下。

      机场高速的景色在车窗外流淌,费卿棠正调转导航方向,手机突然一震。

      “明总发来了酒店地址,让我把你送过去。”

      她瞥了眼曲寒青,问道:“你给他报备过行程了?”

      曲寒青闻言微微抬眼,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还没呢。”

      声音温润得像浸过雪的清泉,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安全带边缘。

      费卿棠转动方向盘,“看来是特意给你安排的。”

      副驾驶传来一声极轻的"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视镜里曲寒青那双本就漂亮生动的眸子更闪了,原本礼貌性弯着的眉眼突然鲜活起来,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就衬得他刚才自我介绍那段更像是出于礼貌的假笑。

      “都听老大的。”

      他低头整理袖口,风衣领口掩住下半张脸,却藏不住尾音里那缕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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