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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厦园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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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然整个被顾承锐锢住,动弹不得,听完他这一番剖白,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如果说以前那些追求者和他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那么有的人走了三十步,有的人走了五十步,有的人走了九十九步——即便离他再近,也终究需要宁知然主动迈出脚步回应。
而顾承锐不需要。顾承锐向他走了一百零一步。
宁知然推了推他:“我是不是应该干脆一些拒绝你?”
“如果你觉得被打扰到,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可以少出现在你面前,但是只要你没喜欢上别人、没和别人确定关系,你也不能拦着我追你。”
顾承锐拿脑袋蹭宁知然的肩窝:“你讨厌和我待在一起吗?我看你下午被我抱着睡得那么沉。”
宁知然语塞,他应该是不讨厌的,可也没法毫无负担地说出“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他不禁有些茫然:“你就不怕我真是捞男?”
顾承锐笑了:“我都说了你愿意捞就捞,捞我也喜欢,被你捞我心甘情愿。”
“而且,”他忽然把胳膊支起一点,将宁知然罩在身下,“自己没本事才说别人捞,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得起,根本不用费劲去‘捞’,你只管开口,房、车、留学、工作,我都会答应,你清楚的。”
宁知然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样直接——一些比十万一件的西服要更令人消受不起的东西,顾承锐不是不给他,只因为怕他心理负担太重,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过。
而宁知然的确清楚,但凡他开口去要,顾承锐真的什么都会给。
这简直让他加倍惶恐了。除非人生也有守恒定律,老天爷赐给他一个顾承锐来补偿他前二十年的地狱开局,否则就像意外横财一样,他命里本接不住,若心存侥幸、贸然接了,只怕来日要付出代价。
宁知然怔怔地看向庭院,泳池底部贴着祖母绿的瓷砖,被暖黄夜灯一照,幽幽泛起荧火,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码头那抹缥缈的绿光。
要不要登这天梯仅在他一念之间,而前路未明有如海雾。
隔在两人之间的毯子滑了大半到地上。
顾承锐向他解释那通电话:“那圈子乱,口无遮拦,你当他放屁。他们自己,还有他们找的人,都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从来不和他们提你。不过有句话他倒是没说错。”
宁知然问:“哪句?”
“我就是在陪我的漂亮宝贝。”
顾承锐专注地盯着他,刘海扫在眉上,显得瞳色有点暗,宁知然下意识的想法是——离得这么近看这张脸居然更帅了。
“所以漂亮宝贝今天晚上和我一张床睡吗?盖被子纯聊天那种。”
寒假,顾承锐要去深圳过年,宁知然则继续兼职,在宿舍住到除夕。家中也没有团圆可言,父亲通宵打牌,宁崇媛这天值班,在单位吃过饭才回来,直接上床睡了。宁知然一下子闲下来,居然无所事事,看电视看书玩手机都提不起兴致,最后百无聊赖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冷清的一排门面房,把宁崇媛丢在烟灰缸里的半根烟点燃,抽了。
像是该来的总归躲不掉,他呆在原地,想起顾承锐来。
想到第二十秒,手机振动,顾承锐的视频电话来了,张口就是“好想你”。
之前每天从睁眼忙到闭眼,宁知然没空动这心思,偶尔给顾承锐发消息他也不会立刻回,但每晚必打视频来,哪怕只说两句话;甚至如果宁知然困得已经睡着,连灯也懒得开,顾承锐便只听一听他的声音。
顾承锐的通话背景是深圳的家,宁知然早已通过镜头参观过他中学六年住的房间,看过他少年时代的照片。窗外是万家灯火、钢铁森林,瞧不出和在思明区的公寓有什么区别,不像宁知然身后,每一个角度都破烂得各有千秋。
他干巴巴地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问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语调里带一种不显的落寞,颇有些望夫石的意味,悚然一抖。
但顾承锐极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瞬间挑眉,爱怜地叹气:“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要直奔机场了。”
宁知然立刻把镜头切到反面,掩饰道:“我洗漱去。”
他拉上窗帘,火速洗脸刷牙关灯上床,期间倒是没忘把手机一直揣在兜里,听顾承锐在对面叫“怎么黑屏了”“我最晚初二一定回去到你家接你好不好”“你别挂我还有好玩的要给你看”。
等他再次拿出手机,发现顾承锐也把镜头翻转了过去,刚过零点,禁燃爆竹的都市却又斥巨资在海边办烟花秀,半包围式的巨大落地窗视野极佳,绚烂火花就绽开在触手可及之处,仿佛专为这一户人家而放。
“新年快乐,”顾承锐说,“宝宝,再让我看看你。”
宁知然慢条斯理地把镜头转回来,屏幕的白光映亮他的小半张脸。倦意袭来,他眨眼的频率渐渐变低,眼皮变沉,顾承锐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到彻底陷入沉眠时,宁知然的耳朵里、脑海里、梦境里和心里,全部只剩下顾承锐的呼吸声。
春天是厦门的花季,校园内棕榈常绿,虽然阴雨缠绵,但炮仗花和三角梅已开得随处可见。
这大半年来,顾承锐外出拍摄基本都在周中,本就是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宁知然的日子,所以他随便编个理由都能搪塞过去,宁知然也不戳穿他,默默做着无名观众。
直到他发现自己偶然出现在了镜头中。
顾承锐一连半月早出晚归,跑到筼筜湖蹲守白鹭。某次他带宁知然同去,正值日落后不久的“蓝调时刻”,宁知然发现他没吃饭,便步行到便利店给他买了俩包子,回来时沿着堤岸慢慢地走,一点点走进顾承锐的视野里,脸看不清,只有轻盈的步态,细长的痕影,和手中那装着简陋晚餐的塑料袋。
一个在短视频时代显得冗余、漫长的定格镜头,顾承锐一秒钟都没有剪,全部放进了视频中。
他给这一期取名叫“我拍到了真正的白鹭”。
刷到这条视频正是午休时间,在法学院四楼的图书馆室外,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能看得见海的阳台,宁知然背书背累了玩手机,顾承锐靠在他怀里睡觉。
那一分钟被宁知然翻来覆去,拉了好几遍进度条。他试着去找其他值得聚焦的景与物,无果,事实就是顾承锐只想拍他,宁知然是他眼中唯一主角哪怕只有一分钟。
他按灭了手机,凝视了一会顾承锐的睡容,低头,吹了吹他的睫毛。
宁知然家所在的区域虽然市井,但也足够有烟火气,顾承锐上门多了,宁知然有时会带他光顾附近开了几十年、他从小吃到大的苍蝇馆子,点韭菜盒子、鸡蛋汉堡、炒粿条,再去隔壁糖水铺买两碗四果汤。
顾承锐再次偶遇宁知然的父亲,就是在这种场合。
这一次男人倒没有喝醉,甚至若不是看见了顾承锐的脸,他都未必会进店来搭理宁知然一下。
四座食客全都是相熟街坊,谁不知道宁知然家情况,老板甚至打算暗戳戳赶人,就怕男人发疯砸了店里东西。
宁知然冷冷叫了一声“爸”,父亲充耳不闻,只是走近桌旁,上下打量顾承锐。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简直不知何为顾忌、何为廉耻,直问宁知然:“你就是卖给他了?”
宁知然僵了几秒,哽一下,反胃感如潮汐倒卷,几秒钟后,他直接呕在了碗里。
顾承锐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把纸巾和水递到对面。
宁知然大概猜到了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前些日子社团活动,在学校标志性的芙蓉隧道里画彩绘,顾承锐来找他时顺便帮着打了打下手。社长平时玩拍立得,见两人关系亲昵,便抓拍了几张合影,私下送给了宁知然。
高校里这年头的同性情侣十分常见,特别在宁知然他们这种社科专业,讲八卦时提起某人“对象”,都要多余问一句“男的女的”,其实无须掩饰。
宁知然也就没想那么多,带回家,随手搁在桌上。父亲几乎不进他的房间,进去大概也只为翻钱,便这么被看到了。
店里鸦雀无声,不少朴实了一辈子的大爷大妈估计都不知道“卖”是什么意思。但男人“详尽”的解释说明还远未停止。
他的问题连珠炮般砸下来,宁知然只觉两耳嗡鸣:“你不要犯蠢白给他上吧,他有没有给你买房子?车呢?也没有?表总有吧?”
“人家攀上阔佬生一个儿子能拿几百上千万,你呢?你能给他生出儿子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