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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空壳王的港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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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港城中环IFC大厦39楼天台，台风“海葵”过境后的风还带着咸涩的湿意，卷着维多利亚港的水汽扑面而来。那股味道像极了眼科手术中玻璃体里残留的BSS平衡盐溶液，清冽中裹着一丝冰冷的金属感，粘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顾沉站在天台边缘，双手撑着冰凉的金属栏杆，将黑色西装外套随手甩在旁边的栏杆上。他只穿了件贴身的黑色背心，肌肉线条在霓虹灯光下若隐若现，右眼的光斑格外醒目——那是视网膜裂孔激光修复后留下的痕迹，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泽，像被高温激光烧过的金属表面。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两天前的画面——魔都外滩27号顶楼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的璀璨夜景，室内却气氛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
那天，顾沉是攥着那块FPGA板走进会议室的。在所有人落座后，他没多余的寒暄，直接将板子“啪”地拍在实木会议桌上，声音尖锐得像白内障手术中后囊膜突然爆裂的脆响：“清眸4.0 Beta版本的角膜内皮数据全是假的！他们宣称的62%毛利率，是靠篡改筛查异常率、虚报设备使用寿命硬生生注水注出来的！现在继续推进路演，准备上市圈钱，跟拿老太太的角膜做期货交易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坐在主位的合伙人梁晋舟——明瞳医疗最大的个人股东，也是他同校同专业的十年同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深褐色的咖啡液溅出杯口，在桌面上划出一道蜿蜒的弧线，像眼底镜下渗出的血丝：“顾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清眸是我们明瞳的核心数据库，你现在拆他们的台，就是在拆我们自己的饭碗！”
会议室的嵌入式灯光冷得像裂隙灯的钴蓝光斑，直直地打在两人脸上，照出他们眼底密布的红血丝——那是连日熬夜、高压工作留下的痕迹，也是此刻立场对立的无声证明。
梁晋舟没再跟他争辩，而是伸手拿起桌角的静音遥控器，按下按钮。原本显示着清眸财务数据的投屏瞬间黑屏，只剩下白色的墙壁泛着冷光。“既然谈不拢，那就按规矩来。”他的声音没有起伏，“现在投票——议题是：是否保留顾沉的CEO职位，若不保留，即刻启动合伙协议第18A条的股份回购条款。”
投票结果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顾沉心里——三票反对，两票弃权，只有一票赞成。那唯一的赞成票，是他自己投的。
散会后，梁晋舟把一份打印好的合伙协议推到他面前，手指点在第18A条上。黑色的宋体字像极了手术台上的缝合线，冰冷而刺眼：“若创始人在公司上市筹备期间，被认定存在损害公司上市估值的行为，其余合伙人有权以1美元的象征对价，回购其持有的全部股份。”
顾沉坐在椅子上，指尖捏着钢笔，迟迟没有落下。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声，像眼压计缓慢充气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笔尖用力划过纸面，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太用力，甚至把纸划破了一道小口，那道裂口像极了角膜被一次性穿刺针戳破时的伤口，细小却尖锐得让人心脏抽痛。
他放下笔，抬头看向梁晋舟，声音沙哑：“如果我不同意签字，不配合回购呢？”
梁晋舟正慢条斯理地把笔帽扣回钢笔上，闻言抬眸，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声音轻得像激光手术后残留的余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那也简单。我们会在 tomorrow 的董事会公告里加上一句——顾沉先生因个人视网膜病变恶化，视力严重受损，已无法履行CEO职责，经协商一致，同意其辞去所有职务。”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顾沉的软肋。他右眼的裂孔疤痕突然隐隐作痛，仿佛旧伤被强光再次曝光，那种尖锐的酸胀感从眼底蔓延到太阳穴，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48小时后，顾沉独自一人拖着一只黑色登机箱，走出港城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箱子是他临时买的，不大，里面只装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那块被烧掉序列号的FPGA板残骸。金属外壳已经被高温熏得发黑，电路板裸露在外，像被解剖开的眼球，暴露着核心的秘密。
第二样，是一张被撕掉签名的明瞳期权协议。原本属于他的那部分期权，随着股份被回购，早已成了一张废纸。他没舍得扔，只是撕掉了签名，像是要跟那段十年的同窗情谊、几年的创业时光，做一个不算彻底的了断。
第三样，是一份手绘的CBAC空壳公司架构图。图纸是他在飞机上画的，线条潦草却清晰，标注着几个关键的节点——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后手，也是他对抗明瞳、揭露真相的唯一筹码。
除了这三样东西，他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捏在手里的一张支票——800万港币。薄薄的纸片被他攥得发皱，轻得仿佛一松手就能飘走，像极了眼科手术中可以轻松塞进视网膜静脉的硅油，看似能填补空缺，却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沉站在机场出口，抬头看向对面大厦的巨型LED屏。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财经新闻，一行白色的大字格外醒目：“明瞳AI医疗前执行董事、CEO顾沉先生，因个人健康原因，已于近日辞任公司所有职务，相关职务由梁晋舟先生暂代。”
“健康原因？”顾沉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话音刚落，右眼眼罩下的裂孔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镊子夹着棉球，狠狠戳了一下眼底的疤痕。那种痛感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撕掉签名的明瞳期权协议，摊开在手心。夜风卷过，纸张微微颤动。顾沉手指灵活地将协议对折，再对折，折成一只小小的纸飞机。他用钢笔在飞机头部写下一行小字：“空壳CBAC，24个月倒计时。”
写完，他抬手，手臂用力一扬。纸飞机从天台边缘飞出去，被强劲的夜风卷着，朝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飞去。最终，飞机越过栏杆，一头扎进漆黑的海水里，发出极轻的“噗”的一声。那声音像极了角膜瓣被手术镊子掀开时的叹息，微弱、短暂，却在顾沉的心里，留下了久久不散的回响。
他站在天台上，看着纸飞机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风还在吹，带着海水的咸涩味，拂过他的脸颊。他摸了摸右眼的疤痕，忽然想起林雾，那个眼神里藏着倔强与坚定的前明瞳分析师。
他不知道林雾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还在追查清眸的真相。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CBAC的24个月倒计时已经开始，他必须在这24个月里，收集足够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