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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小心翼翼的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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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窗外的天色从惨白转为灰蒙，预示着午后即将过去。
凌曜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冒着热气的参茶，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来的。他将茶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替换掉了那杯早已凉透的白水，动作谨慎得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顾珩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半靠在床上，但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那个平板电脑，纤细而略显苍白的手指正在屏幕上缓慢而专注地滑动、放大、仔细查看着那些复杂的结构图和数据清单。他的眉头微蹙着，专注的神情暂时驱散了些许病态的疲惫，显露出他工作时特有的那种沉静而锐利的气场。
凌曜不敢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屏息等待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顾珩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里一阵抽紧，但更多的是看到他能重新投入工作后的一丝微弱宽慰。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曜的存在，或者是刚好告一段落，顾珩的指尖停顿了下来。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只是极其平淡地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恢复了工作时的清晰条理：
“古堡西翼的地下部分，结构图缺失严重，但根据能源消耗异常峰值和这些特殊材料的运输记录判断，核心区域大概率在那里。采购清单里的高精度恒温恒湿系统和特定波长的光谱照明设备，不像是普通防护，更像是对某种极度敏感、可能需要特定环境才能稳定或‘显影’的材质的……维护或者激活。”
他的分析直接、专业，切中要害，完全围绕着技术层面展开，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凌曜立刻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他同样用极其公事化的语气回应，措辞谨慎：“明白。我们已经通知前方人员，重点排查西翼地下区域入口，但担心触发机关，不敢贸然行动。关于那些可能存在的机关，你有什么初步判断吗？”
顾珩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整合信息，然后再次开口，语速平稳：“清单里提到了几种特定合金和陶瓷材料，以及大量采购的某种惰性气体。这提示可能存在基于压力、温度甚至空气成分变化的精密机械联动机关，或者……某种特殊的化学气雾防护层，一旦触发，可能会瞬间改变局部环境，对有机材质（如纸张、墨迹）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他微微侧头，似乎想指向屏幕上的某处，但最终还是没有抬手，只是用语言描述：“看这里，这条管道的走向，和这个区域的承重结构……很不协调。像是后期改造加上去的。我怀疑这可能是某种输送管道，为特定区域输送维持那种特殊环境所需的介质，或者……本身就是机关的一部分。”
凌曜立刻凑近了些，但依旧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目光顺着顾珩话语的指引看向屏幕，果然发现了那处不协调的地方。顾珩的观察力依旧敏锐得惊人，总能从庞杂的信息中迅速抓取最关键的部分。
“有这个可能！”凌曜表示赞同，语气克制，“我会立刻把这个发现反馈给技术组，让他们重点分析这条管道！”
“还有，”顾珩继续道，依旧没有看凌曜，“采购记录里有一种特殊的、吸光性极强的涂料。如果用在某些关键节点，可以完美避开常规探测设备的扫描。需要让前方人员准备多波段、尤其是红外和紫外波段的扫描设备，进行补充探测。”
“好！记下了！”凌曜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记录下这个关键提示。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奇异的氛围——专业上的默契和高效依旧存在，甚至因为此刻的小心翼翼而显得更加清晰，但这一切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隔膜紧紧包裹着。所有的交流都严格局限在技术层面，措辞精准、简洁、客观，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眼神交流，更别提身体接触。
仿佛他们不是曾经亲密无间、后又激烈冲突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刚刚被临时组建在一起、互不熟悉但专业素养过硬的专家，在进行一场纯粹的技术对接。
凌曜记录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根据这些判断，如果让你来设计突破方案，初步的思路是？”
顾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思考和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回答，语气带着一种审慎的保留：“信息还不够充分，远程判断风险极高。目前只能给出一些规避建议：绝对避免暴力破拆；进入疑似区域前，必须进行全面的多光谱环境扫描；人员需配备最高级别的隔离防护，防止未知化学或生物因素；最好能……找到内部的构造蓝图，或者了解机关设计原理的人。”
他说到最后一点时，语气微微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这希望渺茫。
凌曜点了点头，将顾珩的每一条建议都认真记下：“内部蓝图恐怕很难，这种地方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了解原理的人……‘窑匠’顾宸或许知道，但他现在行踪不明。你的建议非常关键，我马上同步给行动指挥部。”
他顿了顿，看向顾珩，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上一丝恳求：“接下来的分析，可能还需要你持续支持……前方的信息会不断传回来，有些可能需要你实时判断……你的身体……”
“资料留下。”顾珩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有需要我会看。我需要安静。”
又是一句清晰的、带着距离感的“需要安静”。
凌曜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涩，点了点头：“好。资料都在这里。参茶……趁热喝一点。我就在外面，有任何需要，随时让叶蓁叫我。”
他说完，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再次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退出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顾珩在门关上的瞬间，一直紧绷着的、专注于屏幕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下来，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杯热气袅袅的参茶，目光复杂地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复杂图纸上，只是那专注的神情下，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人能见的挣扎与波澜。
门外，凌曜靠在墙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合作，算是艰难地重新开始了。但每一步，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需要耗尽全部的心力去维持平衡，去避免再次触碰到那些尚未愈合的、一碰就痛的伤口。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便是他们关系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