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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灰姑娘 ...

  •   出院回家的前一天下午。黎叙白的班长来看他,常决临觉得小孩子讲话他在可能不方便,体贴地出门去站在外面等。
      来的人高高瘦瘦,带着一副眼镜,脸型偏窄,五官很正气,看起来就是学习很好的类型。
      黎叙白看着常决临走出去把门关上。才看向眼前的人,这人先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小物件,塞到黎叙白手里。
      黎叙白摊开手掌,手上是两枚一模一样的便携优盘。一个尾端拴着黑色的挂件,一个拴着白色的。
      “这是什么?”
      天润玄没接话,反而上下打量黎叙白,和上次见面相比,他的眼球因为规律而充足的睡眠黑白分明,脸颊被常决临一天一碗乌鸡汤养得气色分外红润,甚至下巴都圆润了点。他眯起来细长的眼睛向门外常决临站着的位置一瞥,“恢复得挺好的吧,你监护人看着不像细心的人,结果把你照顾得不错啊?”
      黎叙白不置可否地点头。
      “班主任快要想死你了,每天平均念叨你三回。看你这样,离复学也不远了,这里头是这个月的复习资料,还有一个,”天润玄点点他手心里白色的那个,“你回去了自己看,在这里不方便说,也算是学习资料吧。”
      “你确定,我能看?”黎叙白用食指勾起白色的优盘,在空中试探地晃悠,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无非是最近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集会记录。他们把这样的活动叫做下午茶。黎叙白自知身份特殊,几乎不参加这些活动,免得自讨没趣,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看吧,我做主,他们都不知情,里面有些有趣的东西。”天润玄笑得和狐狸没两样,背后像有条尾巴晃来晃去。
      “你还是一样恶趣味。”黎叙白最终把两个硬盘都收下了。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祝你早日康复。”天润玄站起来,俯身浅浅抱了黎叙白一下。并且在他明显嫌弃的眼神中笑的更加灿烂 。

      常决临靠在走廊的窗台上,指尖捏着一根烟,隔着一道窄窄的毛玻璃,能隐约看见两个身影模糊地靠的很近,手上的烟到最后都没真正点着。
      天润玄得意洋洋地打开门,准备把他抱了一下黎叙白却没被推开的事情略加渲染大肆宣传一下。被门口像堵墙一样的常决临吓了一跳。
      “不要在病房门口抽烟吧。”天润玄本着关照病人的想法叮嘱一句。
      常决临闻言挑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了?”
      天润玄进去的时候还脸色正经甚至有些冷冰冰的,出来的时候却笑得满面春风,这在常决临眼里简直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他对这个看似正经的小年轻抱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那好吧,常哥再见。”天润玄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体会到常决临煞费苦心的脑回路,礼貌地颔首道别离开。
      病房门内,黎叙白望向窗外,他的病房正对着一颗树,若是夏天,房间会被疏密的树影遮得不见日光。但此时正逢初冬,树叶零落,峻瘦的枝条伸向天空,如同画在蓝色画布上的笔迹。
      常决临沉吟片刻打破了午后的静谧。
      “虽然你们年轻人的恋爱观很超前,但是哥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嗯?”黎叙白扭过头,脸上居然有片刻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他在解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时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不用和我装傻。”
      “我什么?”
      “你是不是在和尚清约会的同时,还让你这个天什么的同学亲你的脸了。”
      “……”黎叙白张了张嘴,莫名地不想解释,“管你什么事?”
      常决临让他一句话噎了个结结实实,半天才说,“呵呵,行,我本来也管不了你。”

      出院这天,常决临口中的尚清和天什么的班长同学都来了,一个人拎着黎叙白的书包,一个拎着他的铺盖。常决临拎着两个最重的箱子走在最前面,身边不远不近跟着两手空空的黎叙白。他皱着眉头靠近黎叙白。
      “所以你是说,你没有约会,也没让他亲你的脸?”
      “我要怎么解释你才相信,他们只是一个脑子有问题,一个有皮肤饥渴症。”
      常决临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那个班长怎么不贴着尚清,偏偏抱你呢?”他抓住了逻辑漏洞,反问道。
      黎叙白扭过头看着两个明明认识却硬是不搭话的人,嘴角微微抽搐。
      “那不一样,他们,关系不好。”

      吃过晚饭,黎叙白坐在床上默默将两个硬盘里的内容大致浏览一遍。他的纯黑的瞳仁在黑暗中反射出长方形的微光。
      两个半小时后,他阅毕文件,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他眼睛微眯,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破天荒的给天润玄发去一句谢谢。
      换来三个硕大的感叹号和问号。
      天润玄这次没忽悠他,确实有些很有趣的内容。比如黄派的人在下午茶时聊到,暗枪的大队队长,因为和傅家大吵一架,触了霉头,被停职半年。

      常决临还是被卷进来了。一个从未有过个人空闲的人,一个名副其实工作的机器,是不知道怎么度假的。尤其是在黎叙白上学的白天,他收拾家务,清空脏衣篓,买好晚上要做的菜,构思好明天黎叙白午饭便当的菜色,发现时间才到下午三点半。即使这次停职有做戏给外界看的成分,在真正的腥风血雨开始之前,傅家先让他暂居局外,但还是有大量的明面上的工作消失。他心里发虚,不住地缓缓抚摸颈侧微微凸起的疤痕。
      黎叙白对这一切并非没有猜测,他心事重重地思索着局势,思考着对策,他到底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自己的身份保护常决临,哪怕是不拖他的后腿。
      他想的太多,能做到的事实在太少。
      连平安夜当天都没察觉自己的衣柜和桌兜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苹果,还在心烦口渴时随意拆开一个拿到卫生间冲洗。被人看见之后疯传黎叙白居然接受了一个人的苹果,引得所有人猜忌万分。
      而黎叙白本人,直到圣诞节当晚被邀请去参加晚会时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甚至来不及回家,向尚清的弟弟借了一套符合他身材的白色西装,显出树一般挺拔沉稳的身姿。发型随手一抓,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清澈的眉眼。顿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令人挪不开眼,令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
      高一的时候,有人开始叫他圣诞节的灰姑娘,就是因为他只在圣诞节及其随意地打理一下自己,却耀眼得让人难以忽视。
      今夜晚会上的白西装心不在焉地拒绝所有人的邀请,过了十点钟,他喝够了酒就离开了。虽然有很多人注意着这个瘦弱俊美的青年的动向,他却像是心根本不在此处一样,径自顺着后门离去。
      他沿着后街的小巷慢慢走着,眉毛因为忧虑而拧起。常决临或许不会因为自己的晚归而气恼,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他恨不得他今晚就在外面过夜。
      失魂落魄地走到家门口,离大门还有几十步路的距离,屋子里的灯果然早就灭了。他忽然发觉现在站着的位置,和当年常决临从楼下看到二楼上的他的位置差不多。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里,不知道心中怀抱着什么期待。
      那个窗口始终很昏暗,一会看上去像是透露着光线,一会却又是纯然的黑。他的感官在两种感觉中交替地欺骗他,使希望的潮水微微萌芽,立刻被更汹涌的恼怒感压下。
      又过去一会,寒气浸透他的脊背,他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傻站在门外,傻站在自己家的门口。
      他居然思索起回到派对上再找一个人跳舞的可行性,或者干脆住在尚清家里。
      天色暗如深蓝色的冰块,就在黎叙白抬脚准备转身的前一刻,家门缓缓敞开一条细缝,从那狭长的门缝之间,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黎叙白的脚步就停留在那道光一步以外,却不敢迈步,好像不相信自己能被眷顾。他屏住呼吸,如同在寒冬最深重的夜晚被冻出幻觉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熟悉的身影从渐渐扩大的门缝里走出,来人步幅很大,握住胳膊的力道熟悉而有力。
      常决临裹着一块红绿相间的圣诞风绒毯,诧异地看着站在冷风中小脸通红的黎叙白,他穿着一套颇显身段的白西装,发型精心打理过,是他没怎么见过的模样。他不由得用在炉火边烤了一晚上温暖的双手将冻僵的脸蛋包住揉捏。
      黎叙白的脸太小了,简直只有常决临的一个手大小,被揉得话都说不清晰。
      “快进来吧。”常决临把毛毯盖在他肩膀上,领子一揪裹得像一条毛茸茸的茧。
      在他身后的别墅大厅里,几乎没点灯,只有橙黄的炉火烧得分外明亮。灼灼火光和屋子里另一处光源遥相呼应,那是一颗高达两米的巨大圣诞树,上面缠满了金黄色的小彩灯,五颜六色的灯球,顶端顶着一颗银色的大星星,而在树下,放着三个礼物包裹。常决临就站在这颗树不远处处的墙边,抱着手望他,眼睛如繁星般闪烁,里面蕴含着莫名的神采。
      “欢迎回家。”
      黎叙白本来在屋里刚有些暖和过来的身体在看到这颗光彩夺目的圣诞树后又僵住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只是直愣愣地走到树下,像在确认什么一般,绕着圈抬头打量了很久,这棵树很高,几乎到了二楼的楼梯下,他们的别墅本来也不大,被这颗树填得满满的。从二楼他的卧房打开门,刚好能看见最顶端的星星。黎叙白觉得身体发暖,被光源照亮的半张脸上不禁露出了可爱的微笑。
      “哥你,这几天白天就一直在弄这个吗?”他用手指托起一个星星灯,扭头看着他问。
      常决临第一次搞这些,看到黎叙白显然是很喜欢,抱着胳膊含笑靠在不远处。
      “看看礼物?”
      黎叙白开始小心翼翼地拆那几个包着闪光玻璃纸的礼物,第一个包裹里是一枚钻石胸针,做成飞鸟的细长形状,躺在黑色丝绒食品盒里,在炉火边闪闪发亮。
      “这是哥之前出任务的时候看到的,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当时时间紧急没来得及细看。这几天我出门闲逛,居然发现有连锁店…..”常决临说着,突然被紧紧抱住。
      黎叙白用力踮起脚尖,抱住常决临的脖子,在他侧脸上用力啄吻了一下,却因为常决临下意识仰头,吻在了下颌处。那是个很亲昵,并不带情欲的吻。可能因为他扑上来得太猝不及防,常决临颈侧的纹身忽然绷紧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这样的吻在他们之间不算特殊,黎叙白更小的时候经常生病,整夜整夜睡不好,常决临就在他床边守着,看他惊醒就亲亲他汗湿的发际线,拿温毛巾帮他擦脸。直到黎叙白再次睡着。
      “谢谢你,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黎叙白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小声说。
      常决临颇为自得,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胸腔愉悦的震动仿佛穿越相隔的胸腔直达黎叙白的脑皮层。
      “不看看剩下两个礼物是什么?”
      黎叙白立刻坚定的摇头,后退一步,将礼物珍惜地抱在胸前,一副不舍得一天拆完的吝啬样。
      常决临低笑着摸摸他的头,整间屋子里充满温暖的气息,黎叙白脸颊发热,却不敢闭上眼,想把他全心全意的笑容印在脑海里。
      郁郁不平的情绪翻腾上来,一日三餐,回到家来有人在等,离开此处也有牵挂,重要的是有可回的家,家里有常决临。这简直比任何梦都要好。黎叙白的心要裂成干巴巴的两块,一块翻涌着独占的欲望,一块只是想要留在常决临身边,以任何身份都好,甚至不想要求更多。
      但是怎么可能不要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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