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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应许之约 ...

  •   常决临虽然半夜发烧,但却只是在灾区泡过水但又劳累过度的结果。等他从床上满血复活,发现埋在怀里的孩子身体烫得吓人,抱起来送到医疗舱一检测,竟然感染了灾区的的病毒。想必是接触了他从灾区绑回来污染过的绷带,还接触了他的血液。
      常决临这次的假期持续到元旦节,足足有十天之久。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情况,因此黎叙白在医疗舱昏睡一天一夜之后醒来,闻到一楼客厅里传来米粥的清香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披着被子懒洋洋地站在二楼的楼梯上,这个位置能看见常决临系着围裙,顶着两个常年不消的黑眼圈,细心熬粥的场景。
      他不由得笑出声。
      “可算睡醒了?黎叙白,你可把我吓坏了。”常决临耳朵很尖,听见脚步声就知道他醒来了,头也不回地询问。
      半天听不见回答,等他端着刚乘出来的的粥回头,发现楼梯上已经没人了。
      他走向二楼卧房的脚步一顿,往阳台方向走去,阳台的窗户大开,白色的纱帘在空中摇曳悬浮,阳光挥洒下来,混合着清新的风,撑起一个朦胧的空间,黎叙白立在两条纱帘之间,手上举着什么。
      常决临鼻子动了动,大步走上前,将帘子掀开了。黎叙白立刻将手收到背后,有掩饰的意味,动作很快但并不慌乱,他并不太在意他会知道,做出这个动作只是出于他监护人身份的尊重。
      常决临仗着身高优势一步迈上前,黎叙白后退一步,不得不挨上窗台,隔得后背发凉。
      “谁教你的?”
      “哥。哥我错了。”黎叙白鼻子还是堵的,说话时还不住地咳嗽。
      常决临胳膊一伸,从他手里夺过燃得还剩一半的烟,定睛一看还是他平时爱抽的牌子。
      “长大了啊?”常决临眼神一错不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同时将烟放在唇边,抿着他刚才吸过的地方。红色的烟头飞速地燃尽,烟灰纷飞地落在二人之间,如同飞舞的蛾子。烟气尽数吸进肺里,他低头,带有侵略性的脸靠近黎叙白,说话间讲白烟吐在他脸侧。
      “我真没抽,只是觉得不精神,想闻闻味儿醒神。”黎叙白的脸开始发红。
      常决临扯着他的手腕往卧室走,把烟头在自己手心里摁灭,仿佛浑不在意一般说道,“刚好就吹冷风吸冷烟,你是还想多躺几天吗?”
      黎叙白眉眼冷淡地跟在后面,纤瘦的手腕被常决临宽大干燥的手握住。
      “哥还以为你长大了,知道给哥换药,还知道半夜看看哥发烧没,结果连最基本的处理污染物都没做好,还敢出来治病了?”
      常决临在前面走,宽厚的肩膀映在黎叙白眼底。他又不自觉地笑了,眼睛弯弯的,在他洁白的脸上又显得十分乖巧,常决临回头看他,锋利的眉毛一挑,心想这小孩不能是烧糊涂了吧。
      但是没人能舍得再对这样的微笑发火了。
      下午,常决临盯着黎叙白喝了他平时最不爱喝的粥,临时有事又出去了,走之前说天亮之前会回来。
      “你不是去做危险的事情吧?”常决临走出门听见黎叙白的声音,回头看见他睁着眼睛,纤细的身体正好落在门框之内,他站在黄色的木地板上,站在他们的家里,歪着头仿佛无心一问。他心里生出鲜少的温暖的伤感。
      “不是,只是一些个人问题。我答应你早点回家,好吗?”常决临把他外出常带的墨镜架起来之前,看着他的眼睛承诺道。
      黎叙白看着再一次空下来的家,终于才想起来要打开手机,刚开机,尚清的电话弹进来。
      “黎哥!你去哪了?你发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就消失两天一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尚清埋怨从电话那头传来。
      黎叙白哑着嗓子开口,“小病一场,没看消息,抱歉啊。”
      “啊?天啊,怎么病成这样。得了你别说话了,好好养病吧。”尚清的语气透露着担心,随后他又兴奋起来。“你那天没来,简直太可惜了,你错过了今年最精彩的一场大戏。”
      “什么?”黎叙白夹着手机,把桌子上的碗放进洗碗机里,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虽然面带病容,但那从容不迫的气度简直和常决临如出一辙。
      “傅明景和黄洋啊。你知道他们两家向来不对付吧,自从傅家主持修订的新政颁布下来…… ”
      “尚清,谨言慎行。”黎叙白截断尚清的话头,虽然只有一瞬间,尚清虽然直率,但并非没有政治自觉,于是立刻转言道要请他吃关东煮,出于照顾病号的考虑,两人约在黎叙白家门口一家便利店。
      黎叙白套着黑色兜帽,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店门口时,尚清简直想捏捏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透明的。他的瞳色深,病过一场后,脸显得更精致,简直透露着森森的鬼气。
      “我的黎啊,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我的身体一向这样。”
      黎叙白淡然地接过关东煮,用签子戳鱼籽福袋吃,同时示意他接着说。
      “傅的新令实施得很不利,虽然也和政策本身的革新有关,但黄家在背后没少推波助澜。那天宴会上,傅菁名先是阴阳怪气有人在背后使手段,黄洋反击说他们傅家离了看门狗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事实吗?傅家能屹立不倒,靠得不就是有流溢这个只手遮天的黑手党在背后保驾护航,斩草除根,他们才这样有恃无恐。”黎叙白听见看门狗时脸色有些阴沉,冷冷道。
      “是这么个理,但是我还听说最近流溢内部好像出事了,你监护人没告诉你?”尚清试探地递了个眼神。
      “据说是流溢里一个小队在执行任务时因为队长指挥失误疏忽全队覆灭了,傅家最大的那位不仅没表示惋惜,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当着所有人面骂队长蠢,惹得流溢的现任首领,也就是你监护人和他打了一场,被停职了半个月。额,黎哥,你真不知道?”
      黎叙白摇头,他刚回来就病倒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讨论这些事。而且照着常决临的性格,多半也是决定独自消化。
      “现在在局内的基本都在看着这两家谁能在这件事上取得进一步胜利,除了两家的老队友,基本上都是站队观望。”尚清进一步解释说。
      黎叙白吃到最后一个福袋,鱼籽福袋鲜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最后一口。半天才开口。
      “那你家呢?”
      尚清眼神左右晃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压低声音说:“虽然我爸没告诉我,但从最近拜访我家的人脸来看,大概率是黄家。”
      黎叙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尚家站队可是一个大消息,也就是说他们要和流溢站在对立面了。
      尚清之所以愿意和黎叙白说这些,一般是出于交情,一半也是因为他知道黎叙白几乎从不干预常决临的决策,嘴巴也严得很。
      “这次你就劝劝他吧?”尚清意有所指。
      黎叙白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热气,暗淡的蓝天中星星点点,天色一丝丝压暗。
      “傅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收养我已经是他人生的破格之举,我的话又怎么能劝动他呢?哪天傅家让他死,他就会二话不说把枪放进嘴巴里。”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对你的感情我是知道的。”
      “是啊,所以他的遗产都会是我的。”黎叙白笑着向他展示自己账户里的巨额信用点。“看,他的工资。”
      正说着话,账户里的数字突然从3开头跳成了6开头,显示金额来自暗枪的官方账户。
      黎叙白的呼吸瞬间慢下来了,他想起昨天常决临说得那些不吉利话,低头再次确认了一遍数额的变动和金额的来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脸色涨红地跪在地上,竟然只出气不进气,眼睛瞪的发红,泪水不受控制地留下来。
      尚清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后屁滚尿流地赶紧打了最近的急救中心热线。
      有惊无险地到医院,挂上氧气罩,他才知道黎叙白还有一个哮喘的毛病。
      看着好友在床上虚弱昏迷,眉头紧皱的模样,他伸手想去抚他的眉头。病房门却突然打开了,外面呼地进来一个人,是外出收到孩子健康状态红色警报,跟着紧急导航找过来的常决临。
      尚清满脑袋灰黑色的挑染幅度夸张地颤动起来:“你没事?!”
      常决临看到黎叙白已经脱离危险。顺势把尚清从床边挤开,又将手塞进自己脖子暖过来,才伸手捏住黎叙白虚虚搭在被子外面的苍白手臂,轻车熟路地塞回被子里。
      从他压低的声音可以听出诧异,“我为什么有事?”
      “那你打到他账户上那笔巨款是什么?不是你的…”尚清看着他黑压压的神色有些迟疑。
      “那是我的年终绩效。”常决临喃喃地说,所以他是被他吓得犯病了。
      他站在原地直起身来,叹气,欲言又止,伸手捂住脸。最终还是坐在床边,把手搭在黎叙白被子里手的位置。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
      “你知道的,他性格向来敏锐,喜欢胡思乱想,瞎操心,就不能多给他一点安全感吗?如果你给不好,等他成年了,就主动退出他的生活,如何?”尚清站在单人病房的窗户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我和黎叙白之间的事情,轮不到旁人插手。”常决临的声音里的寒意让人退避三尺。
      但是尚清转过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再也不像在黎叙白身边是那个天真的花花公子了。
      “如果你迟迟想不好,那就早点从他身边让位,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我随时都可以。”
      “我看在黎叙白的面子上,在最后提醒你一次,流溢的首领,千万别站错队了,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能做出这样重大决断的时刻可不多。不为了你自己考虑,也为了他的健康想想吧。”
      “好了。”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挣扎着用喉咙发出制止的声音。
      “阿白。”
      “小黎。”
      黎叙白说话了,却不是对着神色焦急的常决临,“尚清,你不用因为担心我,而说这种谎话,你和我的友情,是我非常珍惜的东西。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常决临的事情,我们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黎叙白,你就是对他太心软。”尚清方才的气焰褪得一干二净,他像一条落水的长毛狗一样,耷拉着耳朵往外走。
      “出院之后再联系你,好吗?”黎叙白勉强地微笑道。
      尚清走之后病房里只剩下一片寂静,黎叙白手上挂着点滴,他咳嗽两声,常决临就扶着他半坐起来。
      “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黎叙白说着,眼睛闪动着促狭的笑意。“你知道我倒下去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什么吗,就是不知道该骂你乌鸦嘴还是骂我自己乌鸦嘴。”
      常决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并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好笑,他低低地说,“对不起。”
      他低着头思索了片刻,附在他常决临耳侧低声说了什么,并在他略显惊讶的眼神里提出要去卫生间。
      常决临扶他进去,黎叙白坚决地把他留在门口。
      刚反身合上厕所的门,黎叙白就颤抖着双手用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椭圆形的洗手池,他深深垂下头,猛然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脸色并不好看,嘴角却含着一点笑意。
      “黎哥,我刚表现得,你就说怎么样?”
      “不错。”
      “他还真是个老好人啊,我一拿你的身体说事,看他那副纠结的模样,我都看得不忍心了。这样真能让他反水吗?”尚清又问。
      黎叙白看着这行字,没回复。
      他心里知道光凭这个当然远远不够,常决临宝贵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忠义的人,就因为他这样忠义,才会沦落到傅家人手里,被榨干抹净。
      他想着,不自觉把手指关节放进两排细洁的牙齿之间啃咬。
      “哥!”他忽然伸手把纸巾盒挥到地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动。
      “怎么了?”常决临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他似乎就一直在门口守着他。黎叙白想到这一点又控制不住笑容了,他费劲地掐住自己的肉,让声音听起来很可怜。
      “我刚才晕倒的时候磕到膝盖了,现在有点站不起来。”
      常决临沉默片刻,不疑有他地把门打开。
      他耳尖急的发红,额头上都覆盖着一层薄汗,但就是站不起来。
      “抱着哥的脖子。”常决临闭着眼弯腰。
      熟稔地替黎叙白系起裤子来,黎叙白的声音发颤,好像羞窘地要哭了,“哥,我自己可以。”
      常决临闭着眼有些想笑。
      “这有什么的,小时候哥又没少帮你。”但如果他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黎叙白咬着下唇,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他,里面埋藏着稠密而清晰的情绪。
      天知道宇宙之大,大不过常决临俯身拥抱他的肩膀。
      黎叙白注视着常决临线条分明的侧脸,觉得他很倒霉,因为一时的善心,被他这种人缠上,但是他已经伸手了。是他先伸手的,当初他身无长物,孤身走回暴雨中时没有主动要求任何,是他非要把他带到身边,神完气足地爱着他,爱着他给他的爱。那么他也不允许他把手再轻易擅自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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