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雨滴印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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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续下。
黑色雨滴印记似乎只认林轻禾，在灵魂互换回来后转移到了他的手背上。
林轻禾卷抱着被子补觉。
他眼前罩着一条泛着温柔金光的眼罩，是晏苏知扯了他身上的异纹幻化出来的。
晏苏知给他掖了掖被角，垂眸瞧了好几秒，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并带上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那个无脸人没办法入梦，所以林轻禾抱着被子一觉睡到晚上。
中午被喊醒，迷迷糊糊地起来喝了碗粥，倒头继续睡。
然后一觉睡到傍晚。
不知道是什么习惯，现在他睡醒总下意识地想找晏苏知。而他想找的人正窝在窗台前，翻看着手中打印出来的资料。
“晏苏知。”他连滚带爬地卷着被子滚到床脚。
“我在。”晏苏知把资料放在一旁，帮裹成蚕蛹的林轻禾把杯子剥开，继而梳理了下他乱七八糟的头发。
林轻禾往他怀里一撞。
晏苏知下意识地把手臂圈成保护圈，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他手指微微分开，压住林轻禾翘起来的呆毛，轻蹭过他的额角。
“去洗漱吃饭吧。”他轻声道:“快入夜了。”
等林轻禾吃饱顺带洗完澡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停过一阵子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林同学手背上的印痕微微发烫，他连忙喊了声晏苏知，刚要握上门把手时——
啪嗒。
灯倏然关闭，周遭陷入黏稠的黑暗里。空气似乎在游动，水漫过林轻禾的脚背。
林轻禾:……
这人怎么每次来都不预警一下，这么突然。
铮——
筑音撕破黑暗边角，一双手陡然伸进来拽走林轻禾。
“闭气。”熟悉的声音自上方落下。
只听噗通一声，本来只是漫过脚背的水这下从头顶啪嗒落下。但抓着他的人动作很快，几秒的功夫便又带着人游到水面。
林轻禾抹了把眼睛上的水，定睛一看，他们早已不在原来的公寓，而是在条河里。
他人是在岸上，但手里却捧着条鱼。
他的手指和鱼的鱼鳍中间牵连着条金线。金线非常眼熟，是晏苏知给他系上的。
“印记选了你。”晏苏知传话给他，“我强行闯入，只好附在鱼身里了。”
林轻禾点点头。
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顺着他的地方往前望，可以看到河道上方建了座大厂。厂子里往下排放着大量污水。
晏苏知不知是不是也受到影响，在他身边不安地摆动。
而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
他回头，见到了先前在梦里见过的美人。他手里捧着碗水，小心翼翼地护着。
林轻禾忙迎上去。
未遮未语先笑，伸指沾了点水往他身上泼去:“净。”
泼出来的水滴像有了生命般附到他的小臂上。林轻禾撩起袖子一看，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臂已经呈腐烂化。
而水滴碰到他的手臂，正把腐烂的地方慢慢修复。
林轻禾注意到未遮脸上蹭了块灰，身体快过于意识让他抬手想试去。
可是刚一碰到未遮的袖子，那本洁白的地方瞬间像下了酸雨般腐蚀掉。
林轻禾猛地缩回手。
未遮倒跟没事人似的，坐在河岸边，熟稔地靠在他的肩上。
他笑道:“手无法拥抱，肩膀总能靠靠吧。”
他轻闭上眼，盖住眼底浓浓的疲惫，轻声细语:“好累啊。”
“明天换我去吧。”林轻禾听见自己开口。
“好啊。”未遮道，“我把碗给你。”
两人相坐无言。许久，未遮主动钻进他怀里，云翻想抱他，但最终还是因为手臂不断的腐烂而克制住了。
未遮捧回来的水是纯净水，加了他的神力便可以让河水也停止污染。未遮没有把水全都用完，而是剩了一半。
做完这些，未遮昏睡过去。
小鱼跟在林轻禾身边，绕着他游动，熟练地把自己缠在他的手臂上。
天色已暗。按照他上次的经验，晚上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果不其然，河水脏污加剧，漂浮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未遮忽地站起身抱着碗，失神地往外走去。
林轻禾只觉得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半边身子正急剧地腐烂。寸寸黑紫如毒蛇般缠咬着他的身体。
“未遮！”
手心发烫，林轻禾费劲地扯出毛笔，想写字。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污染的原因，他所能动用的能力皆被封印。
小鱼轻轻地碰了碰他。
一股微弱的力量撞击手心，林轻禾低头瞧去，便见鱼吐出最后几颗泡泡，鱼尾一扫，泡泡尽数没入他的身体。
而呆在小鱼身体里的晏苏知受到影响，鱼肚子一翻，失去意识。
有了那股轻微的力量，林轻禾短暂地恢复行动能力，他想也不想地就跑去追未遮。作为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之一，林轻禾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遮长发曳地，漂亮的长发失去了光泽。他抱着碗，殷殷地询问村民——
“你好，可以给我一碗纯净水吗？”
村民回答:“你看现在哪有纯净水。”
未遮也不气馁，朝他笑了笑，端着碗继续往前走。
“未遮！”林轻禾喊他。
未遮端着碗，懵懂回望他，歪了歪头。
“你怎么跑出来啦。”他问。
“我来找你。”林轻禾道。
之前的梦境里有提到，林轻禾所在的本体是朵云。既然是云，那便拥有下雨的能力。小鱼最后吐出的泡泡让他短暂地恢复能力，那他就可以下一场雨。
一场没有被污染的雨。
身体渐渐腾空远去，干净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未遮捧在怀里的碗灌满纯净水。
原本下得凶悍的雨，在落到未遮身上的那刻，变成了温柔的细雨，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
未遮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坠落到碗里。
“云……翻……”他喃喃道。
恍若隔世。
时间沙漏倒转，飞速退往几十年前。
故事伊始。
云翻是朵生了灵智的云。自打他有灵智起，他总是随遇而安，风吹到哪他便歇息在哪，从不为任何事物停留。
天热了下场雨，天凉了也下场雨，再过些日子，天更冷了，他便收拾收拾下场雪。
云翻这个名字是有人给他取的。这个人是谁，他并不知晓。只记得他在混沌中团在某个人的手心，蹭蹭蹭，这个人就笑。
只听他说:“人间有句诗我很喜欢。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既然他是朵云，那便取名云翻吧。”
他柔软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他，挠得他很是舒服，忍不住想在他手心里打个滚。
这一滚，把他自己滚下去了。
周围轰一下笑开了。
“喜欢吗?”恍惚间，有人这么问他。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流水击筑般潺潺动人。
当然喜欢。他心想。
也就是在应了这声后，他便陷入了昏睡。
等再次有意识时，他已在万米高空之上。
风神有时候会问他:“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云翻摇摇头:“你随便送我去哪都行。”
他随风而走，从不在任何地方久留。
直到——
烟囱升腾起黑色的烟雾，烟雾如毒蛇般缠咬着它不肯放手。那时他能力足够，区区一点黑色的烟雾转瞬便能弹掉。
但这次，他来到的地方有点不太乐观。四周都是黑色烟雾冲天，而此时无风，他走不了。
很快他便被黑色的烟雾侵蚀，引以为傲的纯白被糟蹋。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满心都是只有两个字:糟了。
他也要陨落了吗？
事实还是很优待他的。毕竟他刚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人长发曳地，眼尾点缀着透明的鱼鳞。光折射在他的鱼鳞上，使他的眼眸波光潋滟，如同旋涡将他深深吸引。
他不由自主地顿了呼吸，眼睛瞪大。
“你是……”
“我叫未遮。”美人笑了，顾盼生辉。他伸出一截细白的手指，轻点他的眉心。云翻只觉得一股温柔的清流汇入眉心，很是舒畅。
“你被污染了，但是现在好啦。”他笑意盈盈，好像侵蚀云翻全身的黑色烟雾对他来说不过弹弹手指的事情。
“谢，谢谢你。”云翻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结巴，耳根发烫。他欲盖弥彰地用力捏捏耳垂，假装那是被他捏红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翻。”
“唔……好听。”
不知为何，一向天大地大到处都是他家的云翻，自从跌落河里后，再也不想走了。
未遮的河里总是很热闹。不少村民来这儿浆洗衣物，小孩儿来嬉戏打闹。到了夜晚，总会归于安静。
未遮便坐在河岸上，心情很好地哼着云翻听不懂的歌，一点一点地净化一些脏污。
可他的活动范围只有河。他对其他地方发生的事很感兴趣，比如，有地方的河冬天会下雪，会结冰。
“我没有见过雪欸。”未遮入神地听他讲。
云翻暗暗记在心里。
这次，他遇到了风神。
风神问他:“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云翻点点头:“有。我要去一趟雪山，再回未遮河。”
雪山的雪纯净又漂亮。云翻化成人形落在山顶，搂了一捧雪堆成一条小鱼，搂在怀里迅速回去。
北方的空气寒凉时，南方正温暖着。饶是他回去地再及时，小鱼也淅淅沥沥地化成了雪水。
云翻有些遗憾。
但未遮却伸手接住他指缝间掉落下来的雪水，凉得他手心发红。
“好纯净的水。”
他施了法术，让干净的雪水汇成两颗洁白的水珍珠，一颗给云翻，一颗他留着。
云翻很珍惜，立即穿了条链子戴在手腕上。
“我很喜欢。谢谢你！”未遮很开心地道。
云翻抿抿唇，倏而莞尔。
“喜欢就好。”
于是，后来他上天入地，将故事都说给未遮听。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雨滴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