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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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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在迷宫般的下层维护通道里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警报声在不同区域断续响起，远不如方才那瞬间的全面瘫痪骇人，显然西兰人的系统正在艰难地恢复。空气中还残留着臭氧和金属熔化的焦糊味，那是丽拉的力量留下的伤疤。
他躲进一个废弃的管道接口室，蜷缩在黑暗里，听着外面零星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指令声远去。心脏仍在疯狂擂动，不是因为逃亡，而是因为脑海里反复重播的画面——丽拉燃烧银焰的身影，她推开他时眼中的决绝，还有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
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烧感在他胸腔里蔓延，不是恐惧，是愤怒，是无力，是一种恨不得撕裂这囚笼、毁灭一切的狂暴。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壁上，闷响声中，指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但这痛楚奇异地让他冷静下来。
他不能死。她用一切换来的，不是让他在这里像老鼠一样等待死亡。他得活下去。
通道另一端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凯尔瞬间绷紧身体，屏住呼吸，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
“凯尔？”一个压得极低、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
是米拉。她从一个检修口滑下来，脸上沾着油污，眼神里惊魂未定，却准确地找到了他藏身的角落。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影——是另外几个宿主，他们的眼睛里同样闪烁着不同往日的、复杂的光。
“你没事……”米拉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力道大得惊人。她上下打量他，看到他手上的血迹和污迹，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她听到了广播，所有人都听到了。索维林那格杀勿论的命令，像冰水浇透了每一个宿主的心。
但浇不灭某些刚刚被点燃的东西。
“她……真的做了？”另一个宿主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为了你……”
凯尔沉默地点点头。无需多言，那瞬间的系统瘫痪和通道里的毁灭痕迹，就是最好的答案。
所有宿主都沉默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种无声的惊雷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响。
一直以来，西兰人是神，是绝对的主宰，是无法反抗的天灾。宿主是牲口，是物品，从出生到死亡，命运早已注定。反抗？那是比死亡更可笑的笑话。
但现在，神话被打破了。
一个西兰人，而且是最高贵的公主，为了他们中的一个，竟然掀翻了桌子，动用了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对抗她的父亲，她的族群！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高墙，也许并非不可逾越。意味着那些冰冷的规则，也许并非不可打破。意味着“自由”那个虚无缥缈的词语，第一次有了血淋淋的、真实可触的温度。
“他们……他们会杀了她。也会杀了我们所有人。”一个年轻的宿主抱着肩膀，身体微微发抖。
“不杀，我们就能活吗？”另一个声音嘶哑地反驳，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新鲜的烙印——那是即将被“回收”的标记，“横竖都是死！”
米拉猛地看向凯尔，她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恐惧、担忧、一丝被点燃的渴望，还有……更深处，一种被刺痛了的、酸涩的嫉妒。她为了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和你一样的人呢？
“你打算怎么办？”米拉的声音干涩，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丽拉，只盯着凯尔，“她现在自身难保。索维林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凯尔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惶惑却隐隐燃烧的脸。他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和他刻在墙上、憋在胸口的同一种东西——觉醒。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活下去。”凯尔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然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句话像一颗火种，落入了干涸的草原。
几个宿主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米拉看着凯尔眼中那簇陌生的、野性的火焰，那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燃烧的决绝，她感到心脏像被拧了一把，酸楚和某种更大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她恨丽拉，恨她轻易就得到了凯尔如此决绝的注视，恨她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但她也知道，凯尔是对的。这是唯一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硬块，猛地站起身：“我知道几个旧的通风管道，通往西区废弃的仓储层，那里监控稀少，守卫换防有空隙。”
她转向其他宿主，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暂时将那些翻腾的私心压入心底最深处：“想活命的，跟我来。但想清楚了，踏出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路。”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凯尔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忠诚，有关切，有无法消弭的痛楚，还有一丝不甘的竞争意味。
然后，她转身，像一只灵巧的猫，率先钻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其他宿主犹豫了片刻，随即眼神纷纷变得坚定，跟上了米拉。求生的本能和对不公的愤怒，暂时压倒了恐惧。
凯尔看着米拉的背影，知道她内心的战争远未结束。但他此刻别无选择。他必须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场无声的叛乱，在这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黑暗里，悄然埋下了火种。而点燃它的，是一道为他而燃烧的银色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