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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枯木寒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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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寒冬，初雪如约而至。
外婆去世后常觉寒冷，从骨缝渗出的冷，最大暖气也烘不暖。夜不能寐睁眼看天花板，外婆的脸在黑暗中浮起又碎散。
医生诊断重度抑郁。我知道，只是太累了。
二十四岁生日那天，快递送来沉重旧纸箱。老家亲戚整理物件，说是外婆早嘱咐要给我的。
箱子里是几件褪色却叠放整齐的童年毛衣，一摞封面模糊的作业本，最底下躺着磨花按钮的旧银色录音笔。初中获奖礼物，后来失踪原来在她那里。
充电后按下播放键。电流嘶嘶声后是漫长沉默，只有窗外遥远风声和压抑沉重的呼吸。
然后苍老到极致、哽咽变调的声音慢慢响起，每字都像砂纸打磨：“念念…外婆…骗了你一辈子…”
剧烈咳嗽打断，听得肺叶都疼。喘气声粗重可怕。
良久才续上，濒临破碎却拼尽全力：“那年…你哭…第一次喊妈妈…我私心就认了…没及时纠正…念念…别恨爸妈…也别恨我…”
“好好地…替外婆看看往后…往后春天的雪…”
录音戛然而止。
或许还有话，但脑袋嗡嗡作响只有“嘀”声在死寂房间放大。静坐良久不动。窗外霓虹闪烁，没有雪。
次日去看外婆。
又一年冬末，风依旧硬但没那么刺骨。黄土坡积雪化了些，露出枯黄草茬。
坟前很干净。坐下来背靠冰冷石碑，像幼时玩累靠在她膝上。
灰白高远天空传来遥远鸟鸣。
从包中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苍老哽咽声音混在野风里忽远忽近：“……替外婆看看往后春天的雪…”
放完仍未动。风似乎真的暖了些。抬头眯眼望天。
远处地平线上，冻土松动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绿意挣扎冒头。
飞鸟掠过留下清亮鸣叫。
冬天快要过完了。
慢慢低头脸颊贴墓碑，粗糙冰冷触感竟生出一丝奇异温存。
“春天……”张嘴声音干涩如磨沙，“……外婆，春天好像来了。”
无人应答。
只有风掠过枯草梢头发出细微绵长呜咽。
缓缓闭眼。这一次，终于不再冷了。
